第三十三章

是謝欲晚。

一瞬間, 姜婳連思考的力氣都失去了,她扣緊門,神色中的羞澀一點一點褪去。最後, 她並不知曉自己究竟用什麽樣的情緒在望向謝欲晚。

謝欲晚也只是淡淡地看著她, 似乎對她的神色毫不在意。許久, 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最後,是姜婳輕咽了一口氣,垂頭輕聲:“夫子,請進。”說完, 她再也顧不上那些規矩禮數,松了手就轉身向院子裏去。

從始至終, 謝欲晚都只是在她身後, 淡淡看著她。

到了院中,姜婳忍住無窮的疑惑, 按捺住翻湧的情緒, 為謝欲晚斟了一杯茶,再恭敬地遞過去。

謝欲晚靜靜地看著, 從始至終, 她一直在以對待夫子的禮儀對待他。

他接過那杯茶,卻沒有喝,只是放在了桌上。他靜靜打量著四周,在看見院子深處那一壇酒時, 眸色暗了暗。

“於陳同我言,三月之後是你們大婚的日子。”這一次, 是謝欲晚先開的口。

姜婳一怔, 未曾想過謝欲晚會如此直白。

她摸不準謝欲晚心思,輕聲‘嗯’了一聲:“於夫人說六月初八是成婚的吉日, 便將婚期定在了那時。夫子彼時若還在江南,不知可否賞臉來參加學生同陳郎的婚宴。”

她按捺住自己所有的情緒,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身前這個人。

這一世,她同他只是學生同夫子的關系。

她如今已經同人有了婚約,他這般端方有禮的君子,萬萬做不出傷風敗俗之事。

謝欲晚神容淺淡,對她說的一切似乎毫不在意,許久之後也只是靜靜地飲了口茶。長久的寂靜之後,他淡淡望向姜婳。

“明日同我回長安吧。”

只是這樣清淺一句,卻讓姜婳渾身失了力氣,她惶然望向謝欲晚,不知他如何能這樣平淡說出這種話。

她捏緊手指,輕聲道:“夫子,我已同於陳有了婚約,三月後我們就要成婚了。”

謝欲晚靜靜看著身前神色惶然的少女,那日在船上少女能說出如此狠絕的話,他原本該心硬些再硬些。

等到她在外面闖蕩長了教訓,便會回家了。

可不知為何,他還是留在了江南,還是應了於陳的邀約,如今還是忍不住敲響了這扇木門。

甚至此時,他亦只是眸一凝,語氣淡然:“我知道。”

......姜婳沉默了許久,也不知曉為何謝欲晚能夠如此坦然地說出這一句‘我知道’。她望向小院,於陳為她安排的丫鬟果然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眸顫了一瞬,還是望著謝欲晚認真說道:“夫子,那日在船上您應了學生。我不知曉這些日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您當初既然已經應了學生,此時是否就不該說出如此荒唐話。”

說到最後三個字時,她聲音特意重了些。

謝欲晚淡淡看著她,神容淡漠,他沒有回答她的詰問,只是平靜道:“並不沖突。”

就這樣淡薄四個字,堵了姜婳所有的疑惑。姜婳怔了許久,一陣風吹過,拂起她的頭發,也拂起了院子裏那一排又一排的花。

這都是這些日於陳同小信和禮物一起送給她的。

當初於陳求娶她時所說的話,此後的每一日,他都有在好好的實現。

姜婳逼迫自己冷靜下來,緩緩移了眼神,望向謝欲晚。

重生以來,她真的......很怕謝欲晚。她在努力避免同他的一切交集,即便知曉自己可能再怎麽掩飾都瞞不過謝欲晚的眼睛,但她也有一直在好好做。

後來,於陳出現了。

她未遇見過這般的人,她得承認,她歡喜這種熱忱。

可為什麽呢......

為什麽因為高高在上的丞相一句話,她就要失去唾手可得的郎君,離開兩世夢寐以求的江南,回到那個噩夢一般的長安。

望著謝欲晚,她眸中多了一絲淡淡的厭惡,輕聲而堅定道:“謝欲晚,我不。那日在船艙之中,你明明應了我再不阻撓。現在我已經同陳郎定了婚,你又開始百般阻攔,是為何?丞相大人就可以罔顧卑賤之人的心願,隨意踐踏嗎?”

她聲聲質問如泣血,便是連自己,也不知曉裏面的情愫到底是幾分。

謝欲晚眸中的情緒依舊很淡,他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卻在少女的詰問中,一點一點沉默了。

姜婳眸中的厭惡不由又多了一分,她不欲再言,直接轉身向外走去。謝欲晚也沒有阻撓,就只是坐在石凳上,靜靜地看著她。

姜婳手撫上門,用了力,門卻紋絲不動。

她眸紅了一瞬,一股委屈油然而生。明明便是前世的謝欲晚,也不會如此不講道理。明明應了她的事情,如今反悔了,卻一句話都不願意解釋。

她站在門邊,許久沒有動。

謝欲晚上前,站在她身後:“三日後回長安,江南若是你還有想去的地方,這幾日我們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