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回到了小院, 姜婳抱著晨蓮買的糖,輕輕敲開了盎芽所在的屋子的門。

其實只是告訴盎芽,她們回來了。

小院平日只有她和晨蓮兩人, 盎芽又失了神智, 她們如若出門就只能將盎芽鎖在房間中。

晨蓮打開了門鎖, 姜婳輕輕推開門,發現盎芽正縮在角落。

四周的窗戶都是關的,門打開時透過一絲光,在角落的盎芽立刻就顫抖起來。盎芽抱著自己的頭, 渾身瑟縮著。

姜婳忙將門關上了。

四周雖然還是有光亮,但是沒有明媚的日光了。姜婳望著盎芽, 有些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隨著門關上, 盎芽顫抖的身子一點一點平靜了下來。

見到盎芽平靜了下來,姜婳心中才松了一口氣。她輕著步子上前, 坐在床邊, 從手中的紙袋中挑選了四五個不一樣的糖,輕輕地推到盎芽身前。

盎芽因為她手指陡然出現在視線中顫了一瞬, 隨後又被那些糖吸引。

“同上次的糖不一樣的, 要試試嗎?”姜婳眸色很溫柔。

盎芽小心地將糖拿過,顫著眸望著姜婳:“......也很甜嗎?”

姜婳又從紙袋中拿出了一樣的糖,指著其中一顆圓鼓鼓形狀的糖道:“這個最甜,裏面摻了杏花, 盎芽知道杏花是什麽模樣的嗎?就是春天開在樹上的白色的那種花。”

盎芽於是從幾顆糖裏面挑了這一顆,上次姜婳同她示範過, 此時她按照上次姜婳口中的方法笨拙地撥開糖紙。

從始至終, 姜婳一直輕輕的看著她的手。

直到那顆糖被盎芽放入口中,她才膽怯地望了姜婳一眼。姜婳望了一眼桌上的膳食, 那時早上晨蓮送過來的,看著盎芽似乎沒有怎麽動。

她想著等會讓晨蓮送熱一些的膳食進來,同盎芽輕聲告別後,她便收了一下桌子,端著冷透的膳食出去了。

房門沒有被鎖上,只是被姜婳從外面輕輕地關上了。

那顆摻著杏花的糖已經很甜了,可如若用到裏面碎的杏花瓣,唇齒間便會傳來一絲獨特的苦澀。

盎芽縮在墻角,看著手中形狀不一的糖。

在她的不遠處,還有姜婳特意留下的四五個圓鼓鼓的杏花糖。

*

吩咐晨蓮之後,姜婳回了房間。

晨蓮將屋子裏面收拾了一下,然後將那方錦盒放置在了銅鏡前。姜婳望著那方錦盒,像是想到了什麽,到了銅鏡前的木凳上。

她打開錦盒,掀開暗紅的絨布,望著裏面繁復的金釵。

......實在不太像長寧郡主會送給她的東西。

即便是為了討好謝欲晚,長寧郡主也不會送這樣繁復華貴的東西給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先不說在靜王府中長寧郡主有多受寵,便是再受寵,如若要送禮,也要在符合身份的余地內投其所好。

姜婳閉上了錦盒,喚來了晨蓮,她望著晨蓮,輕輕吩咐了幾句。

晨蓮彎著眸,點頭應了。

處理完金釵,姜婳到了書桌前。

想到遠山寺發生的一切,即便已經過了許多日,她還是有些不能平靜。

只是這幾日又發生了許多事情,事情堆疊在一起,她無暇去思考更細的東西,就像那一壇碎掉的梨酒。

她站起身,在桌上端正鋪了一張宣紙。纖細的手指持著毛筆,染上了墨,她靜靜地書寫了一宣紙佛經。

寫著寫著,她想到王瀾意腰帶上面繡的佛經。

等到一張宣紙被寫滿的時候,姜婳心也靜了下來。她鋪開另一張宣紙,細致地寫了起來。

一是怕自己有所遺漏,二是想借著紙筆梳理一下思路。

以她的身份,平日如何都接觸不到王尚書。

機會是在十日後。

王尚書之妻王夫人前幾日給長安城中各小姐遞了拜帖,邀約各小姐一同去通山寺祈福。她和姜玉瑩都收到了拜帖。

姜婳垂著眸,細細想著。

她應姜玉瑩的時間就快到了,但是姜玉瑩答應她的事情並沒有做到。姜玉瑩不是信守諾言的人,那日應她只是因為姜玉瑩覺得應她比逼迫她更簡單些。

但是這些年姜萋萋一直在姜玉瑩身邊,手上自然會有些姜玉瑩把柄。

故而兩人可能僵持住了,只是不知道能僵持多久。

才及笄的姜玉瑩,同十年之後那個威脅她的姜玉瑩,在姜婳的腦中變幻。

上一世她其實聽聞了一些姜玉瑩在夫家的事情,種下什麽因,得出什麽果,姜玉瑩未同人種下一顆善果,姜府落魄後,她曾經依仗的權勢便成為了夫家欺壓她的東西。

在那般痛苦之中蹉跎了五年,姜玉瑩變得更為心狠和決絕。但是現在的姜玉瑩,還只是一個被寵爛了根子的嬌小姐。

相較於姜禹和祖母,姜玉瑩只是她要面對的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姜婳一邊想著通山寺的事情,一邊想著她要如何應對姜府的事情。這幾日祖母已經在按照探她的口風,似乎為她尋到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婚事,幾次三番暗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