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姜婳沒再問什麽, 聽見‘謝家長老’四個字,也明白了一些東西。

從前因為橘糖的事情,她有了解過一些關於商陽謝家的事情。在前世這個時間點, 商陽謝家對於謝欲晚的鉗制還是很深的。

甚至連暗衛營, 都是在她同他成婚一年後, 才徹底到了謝欲晚手中。

如若刻薄一些,謝欲晚前半生都只能算是家族的棋子。謝家那些長輩和小輩,都如水蛭一般,趴在他身上吸血。

這些是她很久以後才了解到的事情, 那時謝欲晚已經權傾朝野,謝家也早已不算什麽。即便她曾經暗中問過一兩句, 他也只是垂著眸輕描淡寫。

她隨著莫懷到了一旁的一處酒樓, 莫懷未說什麽,先是同小二點了一些菜。待到同小二交涉完, 他臉上沒有什麽神情說道。

“已經過了日午, 小姐先用膳吧。”

姜婳望著莫懷,輕聲應了一聲。

過了日午, 酒樓的人並不多。小二很快就將菜端了上來, 姜婳看著一桌子的菜,都是甜口。

她用筷子夾了一塊松鼠鱖魚,放入嘴中,垂下了眸。

吃的沒有什麽滋味, 她怔了一瞬,放下了筷子, 望向對面的莫懷:“丞相府是怎麽回事?”

莫懷垂下眸, 許久之後才道:“如小姐所見。昨日那幾位長老匆匆忙忙趕來,說既然公子出了事, 府中需要他們來主持事務。”

姜婳蹙眉:“消息從長安傳到商陽,最少需要兩日。長老們從商陽到長安,最少也要兩日。只是這般算,長老們從知曉消息到趕到長安,如何也需要四日時間。如今距謝欲晚入獄不過兩日,長老們是如何知曉消息並到長安的?”

莫懷搖頭,誠實道:“我不知。”

姜婳眉心微蹙,捏緊了手中的茶杯,許久之後輕聲罵了一句:“欺人太甚。”

她如何想,這件事情也只能是天子的手筆。

*

皇宮內。

徐沉禮跪在大殿之中,望著皇位之上的天子。

“父皇。”只這一聲,一方硯台直接砸了過去。

“你怎可打斷宴時的腿,那是你的親弟?”天子一邊咳嗽,一邊怒斥。只是因為聲音虛弱,聽著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威懾力。

太子沒有避開,任由硯台砸在自己頭上。

但天子用的力道並不重,硯台到太子身前便落了下去。徐沉禮擡起眸,望向天子:“父皇,宴時壞了我們的計劃。”

“那你也不可打斷他的腿,他是皇子,是你母後懷胎十月——”

徐沉禮直接開口打斷了這話:“父皇,是因為他母後才會死!”

天子想說什麽,卻又失去了力氣:“他是皇子,尚未婚配,你打斷了他的腿,他日後要如何面對那些流言蜚語。”

看見天子如此孱弱,徐沉禮知曉自己在這場同父皇的戰役中,終於取得了一點先機。

他望著父皇,近乎殘忍地說:“他只是皇子,也封了王,父皇你為他賜個封地,再賜一門婚,將他趕出京城就是了。至於斷腿的事情,便說是因為狩獵掉進了陷阱之中,被機關夾斷了腿。”

語氣仿佛在處理一個牲畜,而不是自己嫡親的弟弟。

天子沉默地望著面前的太子。

這是他同柔意的第一個孩子,他們為他取名徐沉禮,希望他一生能沉心靜氣,溫和有禮。

他同柔意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對於他們的第一個孩子,還是嫡長子,他們自然也寵愛萬分。

還在東宮時,他和柔意便在想,日後要將打下來的天下交到沉禮的手中。

那時先皇待他並不好,即便身為皇太子,亦會受到許多地方的克扣與針對。柔意生下沉禮之時,恰逢父皇聽信旁人讒言對他忌諱莫深之時,他們在宮中的日子並不好過。

柔意因此壞了身體,後來生宴時之時,才不幸難產去世。

那時沉禮不記事,他也就沒有將這些事情同沉禮講。按照沉禮的性子,若是知曉柔意難產有他三分的責任,沉禮定會被自責所困。

至於宴時,柔意也的確因為生宴時所去世。即便他告訴自己,稚子無辜,但是看見宴時,他便會想起柔意去世之時那雙痛苦的眼。

故而他沒有辦法像愛沉禮一般去□□時,他將宴時給了柔意從前的乳母養育,可他忘了,人心是會變的。

乳母苛待宴時,待到他知曉之時,宴時已經長大了。

萬幸,宴時眼中並沒有任何不滿。

......

事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了呢?

大抵是那一日沉禮實在無禮,他生氣之余對沉禮道了一句:“徐沉禮,且不說朕可以有繼後,即便是嫡子,也還有宴時。你若是再如此不學無術——”

那日他話未說完,因為一向同他頂撞的徐沉禮直接跪了下來認錯。

“父皇,我錯了......”

一向固執的沉禮竟然直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