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咬得松松軟軟的, 實在沒有用什麽力道。青年一只手任由她咬著,另一只手將人摟入懷中,一下一下順著她散下的長發。

姜婳本來就有些困倦, 被他溫柔地安撫著, 很快就又閉上了眼。閉上眼的那一刻, 她的嘴也輕輕松開了。但她其實只是閉上了眼,並沒有睡過去。她的手還是拉著青年的衣袖,整個人像個兔子一般蜷縮在青年懷中。

“謝欲晚,明天我們會看見郁郁蔥蔥的竹林嗎, 不要上次那種,要全部郁郁蔥蔥的......”說到這, 姜婳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在說胡話, 將謝欲晚摟得更緊了些,她瓷白的臉貼著青年的脖頸。

少女說話時有輕微的呼吸聲, 謝欲晚等著她將話說完, 沒有直接應下。他揉了揉她的頭,聽見她繼續說道:“好像不能, 人病了得喝藥, 竹子病了也得喝藥。沒有喝藥,竹子也好不起來,明日竹子就能喝藥了。”

姜婳也說不清自己為何那麽關心一片竹子,但她的確在此刻無比希望那片竹林一生都好好的。她的臉貼在青年的脖頸上, 不由側身用唇貼了一下。

應該不能算吻,於是她又用唇貼了一下。

青年一怔, 將懷中的人抱住, 不讓她再亂動。他低聲哄著:“夜深了,該睡覺了。”

平日這一套應該很管用, 但是今日姜婳垂著頭蜷縮在他懷中,輕輕地搖了搖頭:“不睡。”

“不困嗎?”

“困。”

謝欲晚溫柔一笑,輕輕將人撐起來:“困也不睡嗎,若是我告訴你明日所看到的竹子一定都是郁郁蔥蔥的,可以睡了嗎?”

少女搖了搖頭,甚至沒有擡起眸:“不要,若是我應了,你當會直接派人上山連夜將枯黃的竹子都砍了,不要,不許,不可以。”

他倒是也沒有辯駁,只是溫柔道了一句:“小婳真聰明。”

姜婳紅了臉,輕聲嘀咕道:“沒有。”只是好像終於有些了解你了,這般了解,不同於從前那些了解。

後面一句話她沒有說,她擡起眸,望向窗外的夜色,只見夜色昏昏沉沉的,倒是真的連蟬鳴聲都聽不見了。她直起身,順著他的手起來,伏在他肩膀上柔聲說道:“好了,這下蟬也睡了......”

說完,她不由輕輕笑了起來。謝欲晚將懷中的人抱住,怕她不小心摔下去。他側身親了親她的鼻尖,溫柔道:“好了,睡覺了。”

點到即止,如同適才少女貼在他脖頸的唇。姜婳睜著一雙眼,漸漸地彎了起來,蕩漾出些許笑意。她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說了一句:“謝欲晚,我想要一個秋千。”

“好。”不知為什麽突然要,也不知在哪裏要,但是青年就是這樣直接應了。

得了這一聲應,本就困倦的人終於乖乖地閉上了眼,緩緩地進入了夢鄉。謝欲晚將人放在床上,輕柔地將她臉上的頭發撥開,隨後替她蓋上了一層薄被。他看著她,唇中又應了一聲‘好’。

睡夢中,姜婳真的夢見了秋千。

那是很小的時候的事情了,她躲在墻角,看著姜玉郎為姜玉瑩推著秋千。那其實就是一個很普通的秋千,一個木板,兩根吊繩,但是姜玉郎和姜玉瑩都笑得很開心。

她原本想等姜玉瑩走後自己也去坐一坐秋千,就算沒有人給她推也沒有關系。但是姜玉瑩走了之後,秋千也被仆人一並拆散了,她看著空蕩蕩的兩個架子,看了許久。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拆秋千是姜玉郎的意思,因為他怕姜玉瑩一個人坐的時候摔下來,於是幹脆讓人拆了。

她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羨慕,不是從祖母身上,也不是從姜禹身上,而是從姜玉郎身上。或許這樣說有些不合適,但是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從姜玉郎身上看見了愛一個人是什麽模樣。

故而她上一世才會一次又一次覺得,謝欲晚不愛她。因為她見過的愛太少了,隱晦一些她可能就感受不到了。姜婳曾以為是那片雪困住了自己,可後來才發現,困住自己的是她對雪的成見。

她站在不曾擁有雪的國度裏,望著不遠處的大雪紛飛,她固執地認為雪冰寒,冷漠、輕蔑,後來,即便她走入了那片紛飛的大雪,即便她最初沒有感受到冰寒、冷漠和輕蔑,她也依舊認為雪就是她曾經所想的這般模樣。

可原來不是。

她的雪,是柔和松軟的一片。睡夢中,少女抱著身旁的雪,像是在雪中迎來了春日。

*

隔日。

姜婳起床後,先是掀開被子穿好衣服,然後走到窗前打開了窗。她望著院子中的那顆梨樹,發現樹上的梨子果真都沒有了。

昨日晚間,晨蓮同她說樹上的梨子都熟了,再放應該要壞了,所以今日早晨要都摘下來。她本來是準備同晨蓮一同摘梨子的,但是昨日等謝欲晚等到了太晚,今日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