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晏子淵和蘭姬遇刺獲救,現在人已被擡回房裏止血,還不知有沒有性命之憂,來傳話的下人不肯多言,寶嫣便只能心存僥幸地猜測事情還沒發展到最壞的地步。

不然,就不是請她去探望他們,而是來報喪了。

到這種時候,寶嫣也無心去計較一個說要去前庭宴客,一個說身子不舒服回房歇息的兩人為什麽會在一起。

只期望晏子淵沒事就好,同時她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萬一新婚作寡……

她該如何安排今後去路?寶嫣想不通,到底是誰在針對晏家,在這麽重要的日子沖她夫婿下死手?

懷揣著諸多疑惑與後怕,寶嫣不自覺加快了步伐。

前方就是月洞門,如一輪從天上掉落的圓月,佇立在道路中間。墻上倒影著竹枝的疏影,往常看著清雅詩意,如今看來就像一張吃人的嘴,將他們一行細細吞吃了進去。

急急忙忙從新房趕過來的寶嫣漸漸感到吃力,鼻頭上沁出細細的汗意,只要晏子淵的院子越近,就越能發現這路上同樣站著許多氣勢驍勇的府兵。

“什麽人。”

為首的攔下她們。

松氏上前代為答道:“我等是蘇家侍奉新夫人的奴婢,驚聞夫主受了傷,特意前來,陪新夫人探望。”

府兵聽後徑自越過她,朝寶嫣的方向走去,當面鞠躬抱拳,“夫人莫怪,府主有令,凡出入內宅者,須得按例檢查一番才能進去。”

竟有這般森嚴。

寶嫣不欲與他們為難,點頭答應,“請吧。”

這檢查自然查不到寶嫣身上,主要是看有沒有刺客藏在隨行的隊伍裏頭,畢竟那幫人就是偽裝成晏府的下人,才成功混進府邸的。

府兵查探一番,發覺無恙退到一旁。

寶嫣這才得以通行。

晏子淵的住處,應是他婚前居住的地方。

如今改做成了書房,歇息留宿的臥房沒動,維持原樣。庭中央還有一顆沒開花的樹,上邊兒掛著無字燈,房門大敞,裏頭通明如白晝,光亮撒了一片在空地上。

寶嫣深呼吸一口氣,穩定心緒後,才提步往內走。

屋內正堂,或站或坐著比她先到的,是本應該在筵席上宴客的晏家家主,還有寶嫣的公公婆母。

各個不苟言笑,神情肅穆。

他們會在此,一方面可以看出對晏子淵的看重,另一方面還能窺探出事情的嚴重。

寶嫣定了定神,最終克制住內心緊張,畢恭畢敬地上前行禮問安。

本來一切都沒出錯。

但因寶嫣的出現打破沉靜,所有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

看著她華貴的婚服,就會聯想到今天是什麽喜慶日子,而躺在臥房裏的晏子淵還處在生死不知的關頭。

喜氣直接變晦氣,寶嫣的存在也就越看越礙眼,她的婆母甚至連遮掩都沒有,直接對她表露出冷淡的姿態。

更甚至不輕不重地說了兩句,“當初合八字時,我就說兩人怕是不般配,人來了怕是水土不服,沒想到真出事了。”

氣氛突然尷尬。

寶嫣還沒想好怎麽回話,對方側首過來,正對著她,“怎麽來得這麽晚?難為你還記得阿淵這個夫婿。”

寶嫣不知她怎麽對自己成見這麽深,只把這位婆母現在的姿態歸類為太過關心自己的兒子,才會沖著新婦撒氣。

寶嫣最先是從乳母那得到晏子淵遇刺的消息。

還不知消息是否屬實,她一直記掛在心,問駐守在她院子裏的府兵,一個個地都做啞巴狀不肯回答,逼緊了就說不知情,請夫人不要為難他們。

再等到下人過來請她,時辰已過去兩三刻了。

這才導致她比長輩們晚到許多。

被刁難後,寶嫣生出一絲無辜的委屈,但她不能表露出來。

果斷退讓一步,謙卑道:“兒媳有錯,下次不會了。”

“還有下次?”

“好了,這時候還計較這些作甚?她才剛進門,也是不想的,你體諒些罷。”這時寶嫣的公公替她發了話,解了圍,引來婆母面露不悅,斜視掃了寶嫣一眼,冷哼。

說南地來的就是不同,比公主還嬌貴不成。

寶嫣低眉垂眼,沒有應聲,如沒記錯,她這位婆母就是王室出身,是先帝在時就頗受寵愛的長公主。

她十八歲起,就嫁到清河,出於自願,放棄了開府。

這麽多年在晏家的地位也頗有分量,受人敬重。

好在沒過片刻,寶嫣處境迎來轉機。

沉重而壓抑的氣氛,隨下人的傳話聲,如針尖般被挑破。

“大夫們出來了。”

眾人神思一震,目光紛紛望向臥房出口的位置。晏府有府兵就有軍醫,但為了救活晏子淵的性命,晏家還將清河有名的大夫都請了過來。

統共六七位聲名在外的醫者為其診治。

寶嫣的婆母賢寧長公主救子心切,不同於針對小輩那樣問:“我兒怎麽樣了?可有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