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大軍護衛陸道蓮北上入京消息, 如同風沙吹向漢室的權利中心,激起千層駭浪。
京中有輩分有資歷的蘇家人齊聚一堂,蘇賦安在屋外環視一周, 命親隨在周圍做好警戒, 保證萬無一失,這才關上門走進內裏。
裏頭的人等候已久, 蘇家家主蘇巍山年事已高,卻精神矍鑠的坐在上方, 他左右側都是族中年長長輩, 再往下便是蘇賦安的生父蘇石清。
面對眾人目光, 蘇賦安從袖中掏出早已提前多日收到的來信, 上前雙手遞給蘇巍山閱覽,之後再由他遞給旁邊的族中兄弟, 一個一個傳下去。
閱完信的眾人神色各不相同,各有思慮想法,卻沒一人率先開口, 直到蘇巍山親自發話, “賦安,信上一事, 你也看過,你來說說你的看法。”
“是, 阿翁。”
不懼目光, 蘇賦安拿回信件後, 疊好重新收回袖子裏,道:“此信是鳳璘從北地傳來, 他雖年少,貪玩了些, 大事上卻從不含糊,讀書上也小有天賦,諸位都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應當知曉,他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清河的確出了一位太子,軍營將領只認兵符不認人,能號令三軍,就足以證明他身份不假。且在收到信後,我已經派人在京中打聽過,通過宗室、大臣還有昭玄寺,都得以承認,在聖人昏迷前,的確有一位叫‘不眴’的高僧常年在其身旁侍奉,不僅被親封為國師,還十分得寵。”
二十一年前,蘇巍山任丞相,掌百官,輔佐天子。
其三位弟弟,一個在丞相府,任司直一職,以輔佐檢舉丞相為己任,後陸續被貶征事、相史。
一個任禦使大夫,一個任太常卿,皆是身在高位。
宮中大事,有一點風吹草動,必然瞞不過他們。
貴霜國僧人入漢,宣揚佛法,佛教聖女被國君召見,幸得寵愛,誕下二子。
本以為漢室會迎來兩位新的皇子,然而不到月余,宮中便傳出消息,兩位皇子因母體難產,身子病弱,未能存活而被秘密處理掉了。
當年年紀最輕的蘇氏子弟,蘇呈文太常卿,負責宗廟禮儀之類的要務,還曾命下屬太常丞準備過皇子喪禮。
而作為宰相,蘇巍山更是一清二楚,這兩位皇子根本沒死,去了何處。
接著同年,蘇家出事,政敵攻訐,引發聖上對蘇巍山不滿,有朝一日在殿內對他破口大罵,說他為丞相,不僅有獨攬大權的心思,還查出他帶領蘇氏族人同流合汙,以權謀私,於是決定免去他丞相一職。
受蘇巍山牽連,在朝為官的蘇氏子弟皆被罰下獄。
而當時朝中上下,被侮辱和斥責的臣子,常以死明志,向世人展示他的清白。
自盡的風氣跟風骨一樣烈。
蘇巍山作為丞相更被百官視為榜樣,不被明主理解和誤會時,也想過求死。
哪怕他不自盡,也會有為了讓他留清白在人間的言論,逼迫他死。
而為了保住他的性命,蘇家三子獄中通信,做下約定,在墻上留下血書,然後以代兄明志的方式自盡而亡。
事發後,蘇巍山被從大獄放出,倍感沉痛的他未等來聖人的諒解,便上書一封,帶上兄弟們的屍骨,自請回了南地。
二十一年後。
也就是如今,因為蘇巍山早已知曉晏子淵的身份是當年假死的皇子,才選擇和晏家聯姻。
但世事難料,他本意是想將籌碼放在能有資格繼承漢室大統的晏子淵身上。
結果今日告訴他,贏得儲君之位的竟然是另一人。
是晏子淵的雙生兄弟,被送往昭玄寺親自由貴霜國僧人普詩彌養大的皇子。
這不禁叫蘇巍山感到天意弄人。
更意想不到的是,他的親孫女,居然還與這位橫空出世的太子有了瓜葛,這不得不使得蘇家當即調整在京中的策略。
即使不做什麽,他們也會被打成太子黨羽。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身先士卒,替這位太子掃清在上京的障礙,助他登上高位。
他蘇家女郎,日後也能母儀天下。
宮中。
當年對佛教聖女“照顧有加”的王氏已從美人成皇後,膝下育有一女,被封為公主,此後再無所出。
其他夫人則生有四子六女,有兩位幼時就被封王,另外兩位則還是皇子身份。
本來在前年該統一受封,決定冊立誰為太子的,結果因為事發突然,聖人身體不適陷入昏迷,立太子一事便擱置了下來。
而時間拖得越長,不管後宮還是朝堂都漸漸失去耐心,國不可一日無君,不知什麽時候就有了期望新君代為暫理國事的言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