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養成少俠的蠱師

戚禾說到做到,只給林織涼涼手,並未做別的事情。

行李在隨行之人的身上,他們倆共乘一騎,朝著欽鶴谷的方向而去。

林織挑選的路線是水路轉官道,和海燁在半途碰面。

洗劍大會的規模比不得比武大會,但也同樣熱鬧,比的不是誰的武藝高強,而是評判劍術。

其中更有許多奇珍寶劍展出,可以讓江湖中人挑選趁手的武器。

林織包了條中型的商船,當然對外是如此,事實上這艘船就是他的,裏外的人無論是船夫還是廚娘,也都是他的人。

他站在甲板上,看著水天一色的美景。

戚禾在屋內練功,離欽鶴谷越近,戚禾的話便越少。

這是需要他自己解開的心結,林織並未多幹涉,只有那些人都死了,戚禾才會放下。

風帆鼓動,船順江而下,行進的速度很快。

天很快黑沉下來,船上掛著的燈籠一盞盞亮起。

林織回了房內,戚禾已經點了燈,即使他不需要,也總是為林織備著。

船上不好放冰,雲運輸也不方便,所以房間裏沒有冰盆,戚禾把窗戶都打開,讓江風吹入,減去些夏日苦悶。

用了飯後,林織洗浴了一番,披著濕發坐在了椅子上,戚禾動作輕柔,幫他擦拭著頭發,等到擦的差不多的時候,伸手幫他揉按。

習武之人對於穴位向來熟悉,戚禾掌握的更是透徹,為林織舒緩。

林織閉眼假寐,放松著身體。

風吹的燈罩內的燭火輕輕晃動,貼近的人影也跟著晃動。

林織的思緒清明,卻什麽也沒想。

在從前林織很少有這種時候,他像是習慣性不停下運轉的機器,縱使有時候確實已經沒什麽事情可做,他也會吸入一些興趣之外的知識。

什麽都有可能背離,唯獨知識不會,可當沒什麽可以追逐卻又無法停下來的時候,人的心裏總是會不免產生倦怠與厭煩感。

這種情緒並不針對什麽事物或者什麽人,又或者說它針對一切事物與人。

如今林織已經習慣這種什麽也不做卻也很安然的狀態,因為時間軸被拉長,他在戚禾身邊停留了很久,久到他在戚禾身邊已經足夠懈怠。

畢竟這不是九日也不是九月的光陰,而是九年,快要十年。

“時間過的可真快。”

低嘆聲從林織的唇齒間溢出,在這溫柔夜色中生了幾絲現實與幻夢交織的迷蒙。

戚禾揉按的動作輕柔,道:“身處其中,確實叫人不知不覺,想到與師父的初次會面,場景恍然如昨。”

戚禾還記得他們在苗寨住的那間屋子,記得潮熱的瘴林,記得彌漫著血腥味的蟲罐,記得年年歲歲的練習。

他也記得高低不一的木樁,錯落的山峰,陡峭的崖壁與松動的山石,記得院落內的桃花與總是自創招式的先生,時常囑咐他多吃一些的霍夫人、

因事情絆著,他們還沒能回去看時日無多的霍先生與霍夫人,他的另外兩位先生,一位已經長眠於苗寨土坡裏,一位前不久被他埋在地下。

戚禾的手一頓,莫名有些齒冷,並不是為這人間無可奈何的離別,而是升騰起一種令他骨髓生寒的擔憂。

他的聲音有些艱澀,道:“若是那日有什麽變故,師父記得護好自己。”

即使這樣說了,戚禾也不放心,渾然未覺這師徒身份顛倒之景。

世間師者,多為徒弟彈盡竭慮,舍身相護,如師如父之人,怎會棄小輩於不顧。

戚禾焦慮了一會兒,又安定下來,無論發生什麽事,他總會在師父身前。

林織聽出了他話語裏的憂慮,有些好笑地擡頭說:“不放心我?”

戚禾的指尖因林織的動作而微動,青絲滑動觸感如錦緞,他笑答:“在我心中師父的能力世間無二,自是放心。”

“師父,今晚我可否與你同眠,有師父在我身邊,我心總安定些。”

戚禾毫不掩飾依賴之情,話語中並未有太多過界意味,如同孩童時的訴求。

可他早已不是稚童,少年的眉目疏朗,攜著清風明月,這般低喃,帶著些情意繾綣,那般全身心的依賴,藏匿了鋒芒,恰似圓潤冷玉,讓人生不出拒絕之心。

林織心知肚明,戚禾哪裏會因為即將要發生的事情而心裏不安定,可偏偏戚禾高超之處就在此,哪怕他的理智如此分析著,情感上卻傾向了戚禾,忍不住覺得他仍是少年,年幼失怙又雙眼有疾,血海深仇即將得報,他心緒不定自然正常,加上他一向依賴他,想和他一起睡好安心也合情合理。

瞧瞧,多可怕,情感背離了理智,自顧自地將武力高超的劍客,當成柔弱不能自理需要呵護的模樣。

林織端起來桌上的茶盞,啜飲了一口雨前龍井,新葉特有的清苦香味從舌尖蔓延,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