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幫我摘眼鏡(雙更合一)

男人的聲音壓著點什麽, 落下來時,像是冷硬的鐵砸落在地。

江瑟擡起眼,潤著水霧的眸子褪去迷茫, 恢復了泰半清明。

巴掌大的小臉卻是白慘慘一片,顯得瞳眸格外黑沉。

此刻那雙墨墨黑的眸子正回視著他。

陸懷硯以為她要說些什麽,她卻只輕飄飄地說:“你的西裝外套還在暖棚外的觀賞亭裏。”

先前意識模糊, 唯一一點意志都用來抵抗藥力,自然沒注意到他身上只著了件襯衣。

這樣冷的下雪天, 又值深夜, 江瑟披著厚厚的大衣都覺冷,更別提他了。

她的聲音比她的面色還要虛弱, 又輕又軟, 像縷一攪便散的煙。

陸懷硯卻聽清了。

看她好一會兒, 方不痛不癢地問:“要我誇你一句有良心麽?”

“誇吧。”江瑟往床尾擡了擡下頜, 說,“誇完若是覺得冷,可以坐那頭同我蓋一床被子。”

護士離去前給江瑟搬了床幹凈的棉被, 細心地蓋住她的腿。

這病房是專屬的單人間,病床很大,被子也大, 兩個人用足夠了。

陸懷硯挑著眼皮看她。

走廊外有人影晃過,影影倬倬的聲音隨著人影一晃而過,愈發顯得病房靜寂。

他淡淡開口:“我不冷, 下次吧。”

江瑟半闔下眼, 沒再繼續發善心, 也沒去細品那句“下次”的深意。

她斜靠上背枕, 問著:“你怎麽會找過來的?”

“我去了觀賞亭, 看到了我的西裝外套。”陸懷硯看她,“我知道你不會將我的外套隨意扔在戶外。”

所以他猜到她肯定遇著了事兒,沿路往回走時,正好撞見從洗手間匆忙出來的張嬸,攔住一問,才知道江瑟出了事。

江瑟說:“給我下藥的人不是張嬸。”

“我知道,要不是信任她,你也不會讓她回宴會廳找你小姑姑。所以江瑟——”

男人沉沉的視線壓著她,聲音卻平靜,“那時候為什麽沒找我?別同我說你不知道我在等你的電話,在那種時刻,你是壓根兒沒想過找我對嗎?”

江瑟眼睫垂著,沒說話。

陸懷硯雙腿修長,坐在椅子上即便張著腿也與床隔著一段距離。

許是覺得這段距離委實沒必要,他問完話便站起身,椅子被輪子帶動,骨碌一下往後滑。

光影一暗,他在她身側坐下,柔軟的白被子壓出幾道褶皺。

陸懷硯擡手扣住她下頜,傾身過去,看著她眼睛,一字一頓地問:“不是想要利用我嗎?你這利用人的手段可真夠糟糕。”

“瑟瑟,”他用低沉的聲嗓喚她小名,“要不要我教你怎麽利用我,利用陸懷硯?”

男人壓了一路的情緒從他格外低沉的聲音裏緩慢泄出。

他面上那風雨欲來的平靜仿佛下一刻便要撕破。

兩人離得極近,呼吸糾纏,氣息交融。

江瑟沒有避開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也沒有後退。

隔著他鼻梁上泛著冷光的鏡片,兩雙眸色相近的眼靜靜注視著彼此,誰都不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江瑟忽然輕笑一聲,歪頭看他,眼角眉梢浮起淡淡的譏諷。

“那種時刻,我為什麽要找你?”

“我又憑什麽找你呢陸懷硯?”

“憑你對我一時興起的征服欲,還是那點淺淡的喜歡?”

她今夜的情緒壞透了,就像被氣泵鼓到極致的氣球,那些深藏在血肉裏的戾氣臌脹著,正在急不可耐地尋個出口一點點泄出。

陸懷硯仿佛又見到了她藏在骨肉裏的尖銳棱角。

“你問我憑什麽,”男人依舊是八風不動的腔調,他沉著嗓也沉著眸淡淡道,“就憑每次在那種時刻,都是我先找到你。”

江瑟眼睫一頓。

耳邊又響起了那兩句——

“岑瑟,是我。”

“江瑟,是我。”

她煽了下眼睫,眉眼裏那充滿攻擊性的譏諷一霎消散。

陸懷硯始終看著她,墨染般的眼似有暗火在燎。

空氣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膠著著,直到手機一陣震動才打破這陣死寂。

那是江瑟擱在床上的手機。

陸懷硯垂眸瞥了眼來電,松開手:“你小姑姑。”

那些隱而未宣的情緒就此沉寂下去。

江瑟用沒受傷的手撿起手機,平靜接起:“小姑姑。”

她接起電話的時候,一個穿著夾克的男人恰好從窗邊走過,在門外敲了敲門,低聲叫道:“陸懷硯。”

似是認出來人是誰,陸懷硯看了江瑟一眼,拿過桌面上的化驗單,起身走出病房。

江瑟擡眼看著那扇闔起的房門,淡淡地道:“我沒事,應對得及時,已經沒什麽大礙。”

她的聲音依舊虛弱,一句話說完,停了下,又繼續:“我這邊已經報了警。我猜猜,董事長與季女士是不是又想粉飾太平,將這件事無聲無息地壓下去?畢竟在他們岑家的宴會裏,怎麽可以出現前養女被人下藥的醜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