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是沒看見我,還是想裝作不認識?”
晚上七點, 天色晦暗,晚霞從天際抽走最後一絲光亮。
荒廢已久的舊工廠掩在一片雜亂無章的荒草地裏。
一輛紅色的法拉利靜靜泊在工廠前頭的空地,半只車身被黑黢黢的樹影籠著。
車子旁邊立著一道纖細的身影。
朱茗璃緩緩將車停靠在路邊, 皺眉推開了車門。
“來早了,”江瑟擡手看了眼腕表,“還有差不多一刻鐘呢。”
朱茗璃環視一圈, 隨即將目光落在前面那間廢工廠,冷著臉道:“你確定要在這裏說?”
“來都來了, 難道還要換地方嗎?”江瑟揚了揚手裏的鑰匙, “進去吧。”
朱茗璃沒動,遲疑地看著江瑟。
這是十六歲的岑瑟被囚禁的地方, 囚了三日。
尋常人對於自己受到傷害的地方怎麽敢再回來?
還是這樣一個烏漆嘛黑、黑燈瞎火的夜晚。
見身後那人遲遲沒跟上來, 江瑟也不急, 慢悠悠地打開那把生銹的鎖, “吱呀”一下推開了工廠大門。
“過來吧,我都沒怕,你怕什麽?”她回眸看著朱茗璃, “當初是我被關在這裏又不是你,你這是心虛還是害怕?敢做不敢面對?”
朱茗璃冷冷一笑。
從小到大,她這把嘴比誰都刻薄, 偏偏她成日戴著張端莊溫雅的面具,別人都看不到她這一面。
她快步上前,高跟鞋踩得“篤篤”響。
這是一間電子廠, 廠子裏沒掌燈, 除了幾台銹得不能再用的儀器, 便只有空空蕩蕩的黑暗。
唯一一點亮光還是穿過樹影從窗戶透入的月色。
“工廠裏面有兩間辦公室, 我帶你參觀一下當年我待過的那一間。”
像是一位正在招待客人的主人, 江瑟不慌不忙地將朱茗璃往裏面引。
朱茗璃站在一台儀器旁邊,望著角落那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腳跟生了根似的,遲遲沒挪動。
直到江瑟又回眸看一眼,才深深吸一口氣,三步並兩步過去。
這一口空氣吸進肺裏,險些要咳嗽。
沉悶的滿是細小灰塵的汙濁空氣隱隱摻著點怪異的氣味。
這廠子死過人,就在江瑟要帶她去的那個屋子裏。雖然後續有清洗過,但在這樣的夜裏,很難不把這些怪味同死人的氣息聯系在一起。
朱茗璃的腳步聲抵達辦公室門口時便生生頓住。
她不想進去。
“可以開始了嗎?印麟身邊那位新朋友是你安排的吧?趙zhi?”她頓了頓,努力壓下肺裏的癢意以及遍布全身的寒意,“你這是非要把印麟扯進來我們的事裏?”
江瑟沒急著回答她,顧自往房間裏走。
“你站在那裏做什麽?進來坐著聊。放心,這裏雖然死過人,但沒鬧過鬼。我還希望能鬧鬼呢,當年那兩個綁匪我還沒同他們算賬就死了,要是真能化作鬼,我指不定能讓他們永不超生。”
她說著便在墻角慢慢坐下。
旁邊一堵發黃的墻豁了個巴掌大的圓孔,應當是當年用來裝空調開的洞口。
白慘慘的月光從洞口斜入,直愣愣照向江瑟的面龐。
她那雙清幽烏沉的眸子靜靜望著朱茗璃,紅潤的唇彎出個恰到好處的弧度,面色白得像一捧雪。
“當年我就是躺在這裏的,”江瑟唇角含笑,一字一頓地說,“躺了三天。”
“岑瑟。”朱茗璃下意識環起雙臂,說,“當年害你的人不是我,是傅韞。”
“知道,所以這不是來跟你談合作的事兒嗎?”江瑟說,“要是在外頭你喊我‘岑瑟’,我肯定要矯正你的稱呼,畢竟我現在叫江瑟。不過在這裏——”
她拍拍身邊布滿灰塵的地板,笑說,“在這個房間,你的確可以叫我‘岑瑟’。進來坐著說,站著多累,你那地方也臟,當初第一個綁匪就死在你站的那塊地板。趙志成將他殺了後他還有一口氣,一路爬到門口才咽氣的。”
也不知是那句話戳動了朱茗璃,她捏緊手裏的包包走進房間,咬牙在江瑟對面坐下。
那股怪異的布滿細塵的氣味更重了,她沒忍住咳嗽兩聲。
江瑟卻跟個沒事人一樣,慢條斯理地說:“傅韞的事兒你知道多少?”
“當年的事兒,傅韞只是要我想個辦法讓你在某一天出現在油畫院。於管家是他的人,你家那管家曾經在你祖父病重時偷賣過一些小古董,被傅韞人贓並後,同傅韞賣了不少你們家的消息。至於綁走你的那三名綁匪,我並不認識。後來才在傅韞嘴裏聽說過一回趙志成的名字,他說趙志成死得好。”
朱茗璃看著江瑟,“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當年就算我沒弄壞你在展示廳的畫,傅韞也會有別的辦法將你引去油畫院。他說他找人綁走你是為了給我出氣,但你信嗎?”
“不信,可你當年信了對不對?”江瑟笑笑,“別把你自己說得那麽無辜,比對你的邏輯,就算當年你沒給傅韞做幫兇,你也會想方設法害我,就像那杯加了料的紅茶不是嗎?我們倆雖然從小看對方不順眼,但我還真沒想到你會不順眼到想要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