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余回見怪不怪, 示意鳳懷月先回房,自己則是對著大外甥的腦袋就是一巴掌,將他從不知哪一重的青雲太虛中拍了出來,訓斥道:“成何體統!”

宋問並不覺得自己沒有體統, 還在感慨不已地伸長脖子往屋裏看。余回對他這份出息早已見怪不怪, 也懶得多加訓斥,擡手就打發回去繼續抄家規。屋內, 鳳懷月問:“你這陣怎麽又不管東管西了?”

“這有何可管。”司危不以為然, 還當真很大方。可能是因為當初他在第一眼看到鳳懷月時, 對方就是被千百賓客簇擁在最中央。雖然瞻明仙主時不時就會玩一點強制囚禁的小戲碼,但那得歸屬於情趣, 情趣之外,他倒是與宋問的觀點一致,美人就該大大方方坐在雲端,至於會引來多少人追捧, 司危掐了掐他的臉頰, 倨傲道:“千萬萬人都不重要。”

至於為何不重要,原因有二。第一, 再多人覬覦都搶不走;第二, 愛我如狂。

鳳懷月:“我哪裏愛了!”

司危並不理會這點嗡嗡嗡嗡的小抗議,倘若不是現在修真界煩心事太多, 鬼煞與靈骨一事又還未解決,他幾乎想立刻就舉辦一場最為盛大的歡宴, 就如同三百年前一樣, 讓美酒流滿山谷, 開滿繁花的秋千會從天穹最高處垂下來, 而喝到微醺的鳳懷月是最愛蕩秋千的, 他的衣袍總是華麗而樣式繁復,在空中被風吹得散開時,像是裹了一身奢靡而又綺麗的夢。

鳳懷月道:“你別總捏我的背。”

“這些青竹的靈氣極幹凈,你往後應當會比先前舒服許多,至少不會再三不五時感覺渾渾噩噩。”司危收回手。

但瑤光仙尊也說過,這些青竹只能頂個一年兩年。一年兩年之後,還是得換,要麽換新的青竹,要麽新的靈骨。司危道:“我會盡快替你找齊靈骨。”

鳳懷月撇嘴:“靈骨哪有那麽好找,若是好找——”

話說一半咽回去,司危卻不許他咽,屈指又去敲那挺直的鼻梁,道:“怎麽,若是好找,那只鬼煞就會替你去找?”

鳳懷月皺著臉躲:“他本來就替我找了。”雖說找得七拼八湊,但好歹也縫縫補補用了這麽些年,靈骨又不是大白菜,哪有那麽容易尋得。

司危握起他的手,在腦頂用力一按,鳳懷月頓時倒吸一口冷氣,沒留意原來自己這裏還有個疙瘩。司危道:“金針舊傷,一共十八處,哪裏來的?”

“十八處?”鳳懷月用雙手在頭上摸索,還真又找到了兩處,按時會有一陣遲鈍的疼。司危道:“瑤光仙尊說是由帶毒金針所刺,有人有意要毀了你的腦子。”

“誰,溟沉?”鳳懷月一懵,“可——”

“沒有可是。”司危將他的手拉下來,“這件事我自會查個清楚明白,你不必多想,往後多留幾分心便是,走。”

鳳懷月還沒從震驚中回神,就被他拖得踉踉蹌蹌,只得一頭霧水地問:“怎麽又要走,走去哪裏?”

司危答:“雪海山莊。”

鳳懷月並不想去,他現在正是心緒最亂時,別說到雪海山莊查案,就算旁人話說得稍微快一些,恐怕也得從滿腦子的帶毒金針裏使勁扒拉出一塊地方才能思考。他實在無法想象在楊家莊裏照料了自己三百年的人,竟然會是陰海都的小都主,竟然還給自己下毒,這……

可仔細想想,下毒好像又並不是完全說不通。因為溟沉是想讓自己留在楊家莊的,而倘若沒有失憶,估計自己根本就躺不滿三百年。所以對方為了能達到目的……鳳懷月又不自覺地擡起手,想去摸頭頂舊傷,卻被司危握住手腕,拽著踩在了劍上。

“不許想!”

“……”

耳畔風聲呼嘯,確實不是一個能靜下心來思考的好環境。鳳懷月嘆了口氣,扯過司危的半截衣袖擋風,袖口散出的淡香混合了一絲檀木味道,意外有那麽一丁點安神功效。

等抵達雪海山莊時,他的情緒已經穩定許多,決定等晚上再好好捋一捋這些事。山莊裏依舊有不少仙督府的弟子,眾人正在忙著清運東西。金銀玉器“叮鈴哐啷”直往地上掉,鳳懷月彎腰隨便撿起來一塊玉玨,便是價值不菲。

“能攢下這巨額財富,雪海山莊理應已經在黑市裏經營了許多年。”鳳懷月問,“仙督府沒有查過嗎?”

“回鳳公子,查過。”一旁弟子道,“但他們隱蔽頗深。”

明面上是經營賭場生意,雖然也時常被拎出來整肅,但就連彭流都沒想過,這處山莊會與少女失蹤案有關,所以說這回宋問還真是居功至偉。

司危帶著鳳懷月繼續往裏走,雖然結界與幻象已經被清除不少,但四周景象看起來依舊詭異萬分,血紅的墻壁,血紅的土地,還有遊走的蛇蟲與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鐵銹氣息。又走了一陣,鳳懷月皺眉道:“這股腥氣似乎越來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