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船艙裏的明珠逐漸黯淡下去, 宋問搖頭:“不愧是鬼船,連這玩意都舍得不讓它多亮一陣。”

邱蓮依舊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她對船艙裏是明是暗並不關心,而宋問是見不得姑娘家如此郁郁寡歡的, 便提議道:“在天蠶山以東, 有一處古樸小鎮,安靜清幽, 很適合定居。”

“我弟弟不喜歡小鎮, 只喜歡看舞龍舞獅的熱鬧。”邱蓮擡起頭, “他現在還好嗎?”

“你也曾被關進過瞻明仙主的結界中,理應知道那是什麽滋味。”宋問道, “你弟弟年紀小,肯定會一直昏迷,倒也說不上好與不好,你就當他是睡了一個很長的覺吧, 總比放在外頭, 眼睜睜看著家破人亡要強。”

邱蓮便又不說話了,邱家會倒, 歐家十有八九就也會倒, 她問:“那歐玨也會死嗎?”

“據我目前知道的事情來看,不至於死, 但也難逃罪責。”宋問道,“口子已經撕開, 仙督府這回是鐵了心, 要著手整頓三千市的。”

而整頓三千市, 必然會迫使深海盡頭的陰海都有更多動作。宋問不知道這算不算一個好時機, 畢竟千絲繭內的妖邪也還在日復一日地沖撞著那些裂紋橫生的繭殼, 他長嘆一聲,覺得自己成日裏廝混在美人堆中的快活日子,或許要消失很長一段時間。邱蓮卻道:“在你身邊,不就有個現成的大美人?”

宋問道:“有歸有,但瞻明仙主護得太緊,不許我碰。”

邱蓮用看流氓的奇怪眼神看他,這是什麽話,你還想碰?

宋問解釋,把臂言歡,觀星賞月,共撫琴,同飲酒,飲到半夢半醒時,想回家,卻走不穩,踉踉蹌蹌一頭栽倒在曠野間,而好巧不巧,此時身旁恰就有個同樣醉醺醺的白衣大美人,能讓自己臥於膝頭。

邱蓮嫌棄道:“原來你們男人的腦子裏,一天到晚就在想這種東西。”

宋問不以為然,與美人同飲,原本就是天下一等一的風雅樂事,成天到晚想著打打殺殺——像彭循那樣的,才是真的令人費解。

小彭再度被念叨得噴嚏連連,彭流扭頭看了他一眼,皺眉道:“身體不舒服,你可以早些回去休息。”

“不行。”彭循揉了一把鼻子,單手緊緊握著自己的新劍。清剿三千市,自己怎能錯過?別說只是打了幾個噴嚏,就算是挨了兩刀,也是要一路爬過去的!

余回稱贊:“不愧是彭氏子弟,比起我那天天覬覦阿鸞的倒黴大外甥,不知要強上多少倍。”

彭流瞥過一眼:“他也就是嘴上咋呼,論起修為,也不見得能比宋氏子弟強到哪裏去,連一把劍都端不穩,傳出去,徒惹人笑話!”

彭循蔫蔫被訓走,他的確端不穩叔叔送的這把新劍,所以沒什麽反駁的底氣,只能多練練,而練的機會,就在三千市內。

余回:“對孩子好點!”

彭流:“趕緊滾去幹你的正事!”

兩人正說著話,“轟”一聲,從《白毛圖》內傳出一聲巨響。

彭府眾人見怪不怪,依舊各忙各的,片刻後,壽桃仙尊驚魂未定,滿臉熏黑地從圖中跑出來,扶著膝蓋喘粗氣。

壽面仙尊道:“這已經是被炸毀的第五個煉丹爐了。”

一個比一個貴,自然,也一個比一個高階,卻都關不住小白。它只要稍加煉制,就會不受控地瘋長,並且在煉的時候,倘若能再誇一句晶瑩剔透,長得漂亮,那簡直更不得了——壽桃仙尊的胡子就是這麽沒的。

兩位仙尊琢磨著,這靈焰難不成已經生出火魂,分了性別,是個……女火?否則怎麽如此愛美!但又轉念一想,男火好像也不是不能美,而且這種雞飛狗跳,不顧他人死活的美法,也頗有某人當年神韻。

壽桃仙尊道:“再去換個更大的煉丹爐來!”

使本就不富裕的昆侖山雪上加霜。

鬼船的甲板上,鳳懷月問:“我們接下來有什麽計劃?”

“等。”司危道,“等那名隕先生進來。”

而等人是很無聊的,於是鳳懷月便枕在了司危膝頭,隨手撿起幾朵粉粉白白的小花,過了一陣,又趴在地上,用一堆草葉編出許許多多個花環,站起來套遠處的石頭玩。

這種事,他三百年前也經常做,不過那時用的金環,套的是價值連城的各色錦囊,有時候難度大些,要蒙著眼睛丟圈。當初司危就被鳳懷月套中了不止一回兩回,他看著他跑來跑去的忙碌身影,還在回憶當年盛景,結果就見結界微微一晃動——

“嗖!”

花環準確無誤套住了一個腦袋!

劍聲刺耳!隕先生大吃一驚,看著逼至自己眼前的鋒刃,側身翻轉躲過。他本想進繭來請福嬸夫婦至艙內飲茶,卻沒料到竟會在此處撞見司危,心底微駭,揚手拔出兩把黑色長刀,替自己擋回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