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天空掛著一輪銀色圓月, 照得世間萬物剔透。鳳懷月與宋問四目相接,本想給他一點親切的鼓勵,結果勵得大外甥腳下直打滑,險些摔了個四肢大張, 幸有彭循及時趕到, 將他一把拎了起來,寶貴的臉面才得以保全。

鳳懷月:“……不然我還是不看他了吧!”

但看與不看, 區別並不大, 總歸最後都逃不開兩個人的灰頭土臉與兵荒馬亂。後半夜時, 鳳懷月總算呵欠連天地被司危帶了回去,他已經困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一頭栽在床上,睡到隔天下午才醒。

余回趁機訓斥大外甥:“你這表現,如何能對得起阿鸞的辛苦!”

宋問當場奮發圖強。

鳳懷月雖然並不覺得自己辛苦,但也不想再去後山站樁, 於是這日下午, 他溜去了趟三千市,這裏到處都是仙督府的弟子, 許多店鋪門口都貼著封條。再往前走, 就到了先前暫住過的,紅翡的那處地下小屋。

豬肉大哥依舊在剁著臊子, 他道:“小丫頭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

鳳懷月應了一聲:“嗯,我知道。”

豬肉大哥繼續感嘆:“也不知又跑去了哪裏坑蒙拐騙, 那性子, 怕是遲早要吃虧。”

夕陽西斜, 整條街道顯得破破爛爛。春花姨, 也就是紅鳶夫人所開的那處小館子, 早已落了大鎖。在手刃商成海,替姐姐一家報過仇後,她也跟著消失無蹤,無人能說清到底是去了何處。

邱蓮也走了,臨走之前,她將自己改回了母親的姓氏。

宋問親自把人送出城門,道:“姑娘往後盡可天高海闊,只為自己活著。”

邱蓮點頭:“好。”那就只為自己活著。

鳳懷月在三千市裏逛了很久,在回彭府之前,還特意拐到城東,去取了前些日子定制好的手套,準備等到天冷時再送出去。

阿金湊上前問:“這手套,是預備送給清江仙主的吧?”

鳳懷月無語得很,我為什麽要送給清江仙主?

阿金篤定,不是清江仙主啊,那就是越山仙主,反正一定不可能是瞻明仙主!

鳳懷月誠心請教:“怎麽看出來的?”

阿金嘿嘿回答:“看公子的表情便知,我懂。”

鳳懷月按住他的肩膀:“幸虧你當初選了個導遊的行當,沒去給人看相。”否則就這點本事,估摸三天就會被打成豬頭。

至於具體是個什麽表情,鳳懷月在回到家後,站在鏡前特意回憶一番。司危靠在床頭問他:“你在含情脈脈看什麽?”

“誰含情脈脈了!”鳳懷月拒不承認,你這人怎麽好隨意汙人清白。

司危道:“你與我,沒有半分清白可言。”

不清白,那也肯定是你的錯,與我是沒有任何關系的。鳳懷月一屁股坐在床邊,我當年那是什麽緊俏行情,難不成還能倒貼你。

司危順勢攬住他的腰,整個人也覆上來,鳳懷月心想,看吧,我就說不清白的肯定不是我。他懶得推開對方,只俯身揉捏自己走到酸痛的腿,司危撐著坐起來一些,伸手將人整個摟住,道:“我帶你去泡溫泉?”

“不去。”鳳懷月一口拒絕。泡溫泉,大家就得脫衣服,而脫了衣服與你共處一池,那清白要從何談起。司危卻不肯就這麽放過他,硬是將下巴放在肩頭,道:“我在池邊守著你。”

被這麽大一塊牛皮糖裹著,甜是真的甜,粘也是真的粘。鳳懷月掙紮半天也沒能掙開,反倒被對方壓在床上,衣衫松散,露出大半雪白脊背。司危又低頭去啃咬那根細細的脊骨,鳳懷月又癢又疼,四肢並用往外爬,扯著嗓子叫:“我還沒沐浴!”

司危:“泡溫泉。”

鳳懷月:“……好好好,泡溫泉。”

溫泉就就在彭府花園的一處結界間。鳳懷月站在水裏,緊急道:“給我件浴——”

司危頂著他,將剩余的話全部截斷在唇舌間。

清白看起來是沒法繼續清白了,但就這麽立刻開始不清白,鳳懷月又實在邁不過心裏那道坎,不過好在他三百年前就懶得很,走路不想擡腳時,總有司危幫忙擡。

“啊啊啊等一下!”

“不等。”

然後就真的一刻都沒有等。

溫泉微燙,白霧蒸騰。鳳懷月欲哭無淚,他胡亂扒住池壁,將臉死死埋進臂彎,濕透的墨發貼在背上,偶爾又垂落在激蕩的水花中,再跟隨司危的動作,晃出一片曖昧的影子。

“分手!”

“接著哭。”

鳳懷月在倒黴透頂的三百年間,沒哭過一次,攢下來的眼淚,全部用在了這一晚。後半段時,他躺在溫泉邊那柔軟的毛皮上,看著頭頂上方那晃成一片虛幻的影子,先是連打帶踢,後來沒力氣了,人也有些懵,就又改成嗚嗚咽咽地控訴,簡直傷感得要死。

但也不是完全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