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邀棋局

懷中的人很暖,不似尋常女兒家柔軟,骨骼纖細,周瀲的胸口被硌得微微發疼。

幽幽的蘭芷香氣落在鼻端,是獨一份的,只有謝執身上才會有的氣息。

於是那一顆懸懸不得平定的心被一點點安撫下來,耳邊的嗡鳴聲潮水一般漸次退去,眼前情景逐漸恢復了清晰。

他進來得突然,絳珠簾亂糟糟地攪作一團,叮叮咚咚地晃蕩,阿拂不知道什麽時候悄悄退了出去,室內只余他和謝執二人。

莫名地,他不想松開手,甚至自欺欺人般地更收緊了些。

謝執的肩很薄,一攬之數。長發束起後,露出半幅膩白脖頸,脂玉一樣的光澤。

那一小片皮肉和主人一樣嬌氣,先前被他用掌緣按了一小會兒,移開之後,就沾了褪不去的紅。

又是在那樣曖昧的地方,乍一看去,仿佛像是被吮出來的痕跡。

是他在謝執身上留下來的。

周瀲盯著那一小片緋色,停了一會兒,鬼使神差般地,用指腹按上去,又輕揉了揉。

懷中人似有所覺,肩膀很輕地顫了顫,別在發間的淩霄花簪隨著動作微微晃動一下,像是要跌落下來,又被周瀲順勢扶住,重新戴了回去。

他掌間的力道微松,謝執別過頭,拿手撐在他胸膛上,一點點直起了身。

長睫上沾著的雪粒半融,凝成濕漉漉的水汽,眨一眨眼,就順著落下去。

周瀲伸出手,指尖蹭著眼前人密茸的睫根,一點一點,很溫柔地揩幹凈。

那一雙水墨畫就的眉眼離他那樣近,近到裏頭浮起的笑意都分明。

“這算什麽?”他聽到謝執問,聲音裏含一點很輕的笑,像是三月的海棠梢,“有意唐突麽?”

“少爺這回可賴不了。”

他在笑他,笑他從前冒冒失失,當他還是謝姑娘時候,“並非有意唐突”這一句不知道在他面前說了多少回。

“嗯。”

他俯下身,同謝執抵著額,後者的吐息落到面頰和鼻尖,溫軟裏帶著化不開的馥郁。

“不會賴。”

他是有意的。

原原本本、心甘情願地將這人放在了心裏。

沾了杏子紅的兩片薄唇落在眼底,周瀲從前當是胭脂染出的顏色,離得近了,卻又覺得不像。

他看著那一抹紅,像是恍了神,著了魔,慢慢地朝下,貼近,呼吸相湊。

對面人的氣息亂了些,鴉黑的長睫瑟瑟地顫,像是要往後退,又被他伸臂過去,自身後扣住了那一截窄腰。

他離那一抹杏子紅愈來愈近……

“咪嗚!”

斜刺裏伸出一只毛茸茸的貓爪,幹脆利落地拍在了周瀲下巴上。

周瀲:“……”

他垂下眼,看著正站在謝執懷裏,趾高氣昂的貓,罕見地有幾分手癢。

謝執難得地沒撐住,“嗤”地一下笑出了聲。

有些事情一經打斷,便不好往下再續了。

謝執輕咳一聲,收了笑,坐正身子,將貓重又攬回了懷裏。

“少爺從竹軒來嗎?”

消息傳的那樣快,看來周敬倒真是個機靈的。

“嗯。”周瀲磨了磨牙,順手將貓撈過來,箍在懷裏,狠揉了幾下。

“到了才知,你已經回來了。”

他想著先前書房之中周牘那一番警告之語,一顆心禁不住沉了沉,“是我去的遲了。”

“你……他可曾為難你?”

若說周牘同自己之間還有幾分父子情分撐著,那對著謝執總不至於什麽顧忌。

身體言語之上,威逼脅迫,重利相誘,無非就這些手段。

後者倒還罷了,可若是前者……

思及此處,他的瞳孔微微睜大,也顧不得旁的什麽,忙後退幾分,將眼前人仔仔細細地從頭打量了一遍。

謝執自回來後,已被阿拂看過不知幾回,見周瀲這副模樣,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

“謝執不曾少了根頭發,少爺安心。”他靠在榻上,有些好笑地將炸了毛的貓從周瀲手中解救出來。

“老爺並未對我做什麽,”他捏了捏貓方才動作極利索的那只腳爪,不緊不慢道,“只是勸了我一番道理。”

“嗯?”周瀲有些摸不著頭腦。

“老爺說,”謝執擡起眼,朝他微微一笑,“叫我守在少爺身側,將少爺素日言行一一匯報於他。”

“作為報酬,事成之後,他便放了我的身契,叫少爺擡我進門,做個良妾。”

周瀲:“……”

他一時竟不知該先驚於周牘對自己生出的疑心,還是謝執要給他做良妾這件荒唐事。

謝執托著腮,好整以暇地盯著他看,“如何,少爺可願意嗎?”

不等周瀲回答,他先眨了眨眼,輕笑一聲,自顧自道,“我猜,少爺定是不肯的。”

“少爺又無斷袖之癖,哪裏肯納謝執這樣硬梆梆的男子進門?”

周瀲:“……”現在改口說自己是個斷袖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