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溫柔
虞亦沒化妝, 面龐素凈,衣著也很簡單精細。她俯身,將一束綠色的小雛菊放在嚴若臻的墓碑前。
看著碑上的照片, 虞亦笑了下,溫和地說:“最近工作忙, 一直沒空來看你,別生氣。”
書燃眨了下眼睛——
如果她沒記錯,綠色雛菊的花語是“暗戀”,是“藏在心裏的愛”。
墓園建在半山腰,風大,花草搖曳著,虞亦將微微散亂的長發捋至耳後, 露出一支嵌碎鉆的菱形耳環,對書燃說:“我和周硯潯的事兒,已經傳到你耳朵裏了吧?那些嚼舌頭的東西是怎麽說我的——傍金主, 還是被包養?”
語氣灑脫,帶一點自嘲。
書燃想了下,“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不介意的話, 去我家坐坐吧。”
虞亦是獨自來的,助理和保鏢都沒跟著,穿平價帆布鞋,用黑色墨鏡擋臉,低調得不像個正當紅的女明星。
她也沒什麽偶像包袱,一點兒不端著, 點頭說:“行。”
書燃帶虞亦回了荷葉巷,小院和屋子剛剛打掃過, 很幹凈,葡萄藤生機盎然。
虞亦歪在椅子上,吹著空調,感嘆道:“這地方收拾得可很真舒服。”
“我外婆弄的,她品位很好。”書燃泡了兩杯茉莉茶,端過來,“無糖的,放心喝。”
“外婆呢?”虞亦有點好奇,“不在家嗎?”
“過世了,”書燃說,“小嚴左側的那個墓碑就是我外婆,姓葉,叫葉扶南。”
虞亦“啊”了聲,有點意外。
書燃喝了口茶,目光平和地望著窗外。
虞亦挑眉:“你怎麽這麽淡定啊?我跟周硯潯是情人關系,他包了我,還給我砸資源,你不想抽我嗎? ”
書燃笑了下,依舊溫和:“他不做這種事。”頓了頓,又問,“你跟小嚴是怎麽認識的?”
提到嚴若臻,虞亦神色微變,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嚴若臻在小面館裏救過一個被流氓欺負的打工妹——”
書燃愣了愣。
虞亦輕嘆一聲,“就是我。”
書燃有些恍惚。
怎麽會不記得呢——
大一那年的寒假,周硯潯帶著書燃,還有幾個朋友,在考吧聚餐。吃完飯出來,她看到嚴若臻被人追趕著從街面上跑過。書燃特別慌,她說小嚴是好人,求周硯潯幫幫小嚴,周硯潯看著她,點頭說好。
後來,在派出所門口,嚴若臻知道她和周硯潯在談,神色茫然而無助。
……
就是那一次。
“那時候我還叫李香妹,不叫虞亦。嚴若臻救了我,又給我一點路費,讓我離開奕川,別被那些流氓找到。爸媽去世得早,我從小住在叔叔家,受過很多委屈。我很少看電影,不知道什麽超級英雄,但是,嚴若臻站出來保護我的那一刻,我好像看見恒久的黑夜被劃破,透出一抹耀眼的光亮。”
海子在《亞洲銅》裏寫,我們把黑暗中跳舞的心臟叫月亮,這月亮主要由你構成。
嚴若臻就是虞亦的月亮。
虞亦很聽話,帶著嚴若臻給的一點兒錢離開了弈川。她太自卑,感情也羞怯,臨走前,連嚴若臻的微信都不敢加,只加了小呆明的。小呆明經常在朋友圈發照片,偶爾能窺見嚴若臻的身形或半張側臉,那是虞亦最快樂的時刻,也是她最大的慰藉。
到了新城市,虞亦在紡織廠做女工,認識了幾個年齡相仿的小姐妹,她跟姐妹一起玩短視頻,學著發作品。虞亦年輕,夠漂亮,熱度激增,很快擁有了近十萬粉絲,有公司來簽她,邀請她拍網劇,帶她入行做演員。
離開奕川時,虞亦買不起飛機票,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硬座,也不會用自動販賣機。兩年後,再回來,已經是光鮮靚麗的美人。她特別想見嚴若臻,鼓起勇氣聯系了小呆明,小呆明卻告訴她,嚴哥沒了。
“我從小呆明那裏聽到你們的名字——書燃、周硯潯,還有周絮言和竇信堯。”虞亦手指貼著眼角,很輕地擦了下,“這些人裏,我最恨你——書燃。我恨你擁有了那麽好的嚴若臻,又不珍惜,白白辜負他。”
書燃呼吸抖了下,唇色微微蒼白。
“我想給嚴若臻報仇,想替他討一個公道,”虞亦眨了下眼睛,自嘲地笑,“可我什麽都做不了,周硯潯那樣的人,高高在上,我連見都見不到。”
那段時間,虞亦不僅感情崩塌,事業也遇到了麻煩。哄她簽約的經紀公司從裏到外一團亂,不僅爭不到像樣的網劇資源,還逼虞亦參加飯局,要她陪酒賣笑。虞亦沒人脈沒背景,也沒什麽見識,更付不起違約金,美貌成了一種災難,她只能忍著,被公司操控,經歷一樁又一樁的惡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