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二日,趙不息就收拾好了禮物,乘坐著馬車,帶著溪和陳平去拜見範增了。

範增就居住在懷縣縣城的一個小院中,據趙不息手下的人稟告,他這幾日正在到處打聽神醫的消息。

這個小院是趙不息特意給範增安排的。在趙不息為懷縣黔首出頭告倒了樓先縣令,又在黑石以工代賑善待受災的黔首之後,毫不客氣的說,整個懷縣都對趙不息萬分敬仰,懷縣內的風吹草動,沒有能瞞過趙不息的。

趙不息第一眼看到範增就覺得他是法家的,範增今年已經五十八歲了,在這個平均年齡四十幾的時候,他已經算是高壽了,可他並不如一般老人一樣有遲暮之氣,反而目光銳利,身形雖然削瘦,但是腰杆十分挺拔,胡子花白稀疏但是打理得十分整齊,不苟言笑,給人第一感覺就是嚴肅。

在打開門看到趙不息的時候,範增疑惑地挑眉,似乎是沒想到在距離楚地千裏之外的趙地還有人會來拜訪自己。

“聽聞範先生大才,不息特來拜訪。”趙不息遞上了手中的雉。

按照禮節,士與士第一次上門拜見應當帶著“摯”上門,趙不息為此還特意抓了只肥美的野雞。

範增仔細打量著面前的稚子,身高雖已過六尺,可面容稚嫩,依然看得出是個小孩,五官精致,滿是天真爛漫。

“你就是黑石子吧,為何來拜見老夫?”範增一邊說著,一邊側身將院門讓開,讓趙不息幾人進來。

不過從他對自己的稱呼是“你”而不是敬稱上,趙不息感覺到了範增其實並沒有把自己看在眼裏。

這時候往往用敬稱來稱呼比自己地位高和同自己等同地位的人,而“你”這個稱呼往往用於熟悉的朋友之間或是長輩對晚輩、上者對下人之間,尤其她還從範增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不屑。

在趙不息思考範增對自己是什麽想法的時候,範增也在思考這位黑石子來見自己有何目的。

他來懷縣不過三日,就已經從別人口中聽到無數次“黑石子”了,賣餅的女子、送菜的男子、左鄰右舍的鄰人……都在稱贊著這位黑石子是多麽的賢德。

但是範增對這種賢德之人並不感冒,這位黑石子讓他想起了舊日楚國的春申君,昔日就是這個春申君大力促使了楚國與秦國互結盟約,讓楚國上下安心於暴秦的盟約保證下,蒙蔽雙眼認為秦國不會對楚國動手。而且那位春申君也是好養士,聲名在外,養的門客個個都是逞強好鬥、奢侈浮華之輩。

有春申君在前,範增自然對黑石子這個和春申君一樣聲名在外的“賢人”沒什麽好感了。

趙不息還想和範增套一套近乎,可惜範增看起來並不吃這一套,無論趙不息說什麽他都冷著一張臉對趙不息視而不見。

這人,難怪明明有才華還蹉跎年華到了五十八了都半只腳邁進棺材了都沒人願意重用他呢。哪個貴族願意天天對著這麽一副驢脾氣熱臉貼冷屁股啊,天底下有才華的人又不止你一個,人家幹嘛不去找那些說話好聽的人重用他們呢,趙不息暗自腹誹。

範增的行為已經不只是冷淡,而是算得上無禮了。人家帶著野雞禮數周全的來拜見你,你對人家愛答不理的,這脾氣啊,真是……無話可說。

趙不息嘗試從多個方面切入話題,可惜她一向無往不利的說話技巧在面對板著臉一個字也不多說的範增時毫無用處,從天下大勢到黔首安寧,從衣食住行到寶劍名馬,範增都表現的毫無興趣。

趙不息最後只能選擇硬著頭皮上了:“不知範增先生在何處高就?”

範增頓時說不話來,臉色漲得通紅。他在哪裏高就?先前楚國未亡時他到處奔波謀官,結果被貴族直接趕出了郢都,而後他又想找一個能推翻楚王和那些有眼無珠貴族的勢力,可惜項燕將軍對那個昏庸的楚王忠心耿耿,抗秦失敗自殺,而後秦統一了天下,範增年紀太大無人用他,加上範增總有一顆反抗暴秦的心,更是無人敢用他。所以,直到現在範增都還是一屆白身。

“若是先生現在還沒有在別處高就,不知先生可願留在懷縣輔佐縣令治理一方?”趙不息看出了範增的窘切,主動岔開話題,邀請範增加入她的團夥……呸,是加入她的團隊。

範增嗤笑了一聲,聲音不算大可在場幾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跟在趙不息身後的溪眼神兇狠,憤怒地就要抽劍,主辱臣死,她不能接受任何人輕視她的主君。

趙不息按住了溪欲要拔劍的手,她並沒有生氣,起碼臉上沒有生氣,笑呵呵說道:“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該告辭了,有什麽事情下次再說吧。”

顯然,範增對趙不息的識趣還是很滿意的,他緩和了緊繃的臉色,起身送趙不息三人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