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蓮花

月黑風高,夏蟲長鳴。

兩人借著一盞小台燈,面對面盤膝坐在各自的床上,一有護士路過就要立馬熄燈,避免燈光從門縫裏透出去被看見。

待到腳步聲遠去後,溫辭述又好奇地擰了下那個按鈕。

——真神奇,一擰就發光。

台燈自下而上打在他臉上,將他襯得下巴慘白長發烏黑,活像古墓出土的千年幹屍。

莊澤野忍不住後背發毛:“你把台燈換個角度!”

溫辭述拿起小台燈,挪到他下巴下面。

莊澤野:“……”

他吸了口氣,抓過小台燈放好:“所以說,你認為我們都是從一千年前穿越過來的?”

他本想加以嘲諷,可轉念想到鐘可欣說不能刺激他,便只不屑地笑了笑。

“照你這麽說,你是王爺,那我是個什麽官兒?”

溫辭述看了他半晌,才慢慢地說:“你不記得自己的身份,是失憶了嗎?”

莊澤野的表情一言難盡。

失憶的是你好不好。

溫辭述平靜道:“你是我的侍衛統領,在跟我之前曾擔任十二監掌印,後來也曾兼任行軍司馬。”

莊澤野是個純正理科生,歷史勉強過及格線的那種,聽他報了一連串頭銜,頓時覺得威風凜凜,沒想到在溫辭述的幻想裏,他居然這麽有權有勢。

他裝作不經意的問:“那個十二監是什麽地方,掌印很牛逼?”

溫辭述神情淡然:“十二監是宦官衙門,你以前是我父皇身邊的太監總管。”

“……”莊澤野差點一個沒忍住,激動暴起將台燈砸地上。

他媽的,拳頭硬了。

就知道這家夥腦子裏準沒好念頭。

他胸口起伏努力調整呼吸,默默念叨不能跟病人一般見識,這才堪堪忍了下來。

“那你現在想怎麽樣,難不成要再穿回去?”他咬牙切齒地問:“過家家呢,還能穿來穿去的。”

溫辭述像看小白癡似的看著他:“當然要回去,我會找到辦法的。”

廢柴太監指不上,只能靠他自己了。

莊澤野借著那一束光看向他,竟真在他眼中看到了幾分鐵骨錚錚、家國天下。

那是從前的溫辭述不會有的眼神,一種說不上來的眼神。

似寬容,似倨傲,似憐憫。

莊澤野有刹那的恍神,隨後反應過來:“等下,從大靖到現在,這都更叠多少代了,穿回去有什麽意義?還有,你連自己是怎麽穿越的都不知道,怎麽可能回得去。”

能說出這番話,他也是蠻佩服自己心理素質的。

今晚要是擱向晚或者顧鳴赫在這兒,哪個都得瘋。

溫辭述下意識摸了摸胸口,好像想說什麽,卻沒有開口。

莊澤野本來就是在應付差事,見他吞吞吐吐就更沒耐心了,一心想糊弄完繼續睡覺。

他隨口敷衍道:“行了,我知道你是穿越來的了。其實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畢竟有個叫愛因斯坦的,在相對論裏提到過,你有興趣的話可以用手機查查看,喏,點開這個搜索就行。”

溫辭述眼睛一亮:“這位愛壯士現在身在何處?”

莊澤野打了個哈欠,重新躺下:“掛了。”

他看見溫辭述的迷茫,嘆氣解釋:“去世,駕崩,中道崩殂了,懂?”

溫辭述黯然地點頭:“他是個帝王。”

莊澤野沒心思管愛因斯坦建造了怎樣的帝國,荒唐地搖搖頭睡下了。

好在一夜無夢。

次日早晨,他睡眼惺忪地起來準備去放水,半閉著眼摸索到廁所門口。

剛要方便,溫辭述突然闖了進來。

莊澤野被驚醒,匆忙提起褲子,惱火地看向他:“你幹嘛?”

溫辭述稍稍退後一步:“抱歉,本王不知道你在解手。”

——又開始了。

莊澤野莫名煩躁:“有話快說。”

溫辭述舉著即將電量耗盡的手機,雙眼明亮得如同窗外的晨曦。“我按照你教的搜了一晚上,感到受益良多,沒想到現代科學已經如此發達,那接下來,我們該如何找到通往四維空間的路徑呢?”

莊澤野:“……”

操,誰來救救他?!

十分鐘後,鐘可欣接到了電話炮轟。

“你立刻過來,一分鐘都不能耽誤。”

“沒可能,再和他相處一秒我都會瘋。”

“他已經開始問我封閉曲線了,我是學地質化學的,不是學天文學更不是家庭老師!”

莊澤野冷酷地說:“過來,否則我現在就給瞿總打電話,告訴他你上次擅自休假三天跟小男朋友約會。”

鐘可欣火燒屁股地趕到醫院,身後還跟了個差點笑岔氣的顧鳴赫。

她風風火火沖進病房,顧鳴赫則走向走廊上一臉郁悶的莊澤野。

他路上聽說了這件事,笑得肚子疼,伸手戳戳莊澤野調侃:“還好嗎?溫王爺唯一指定貼身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