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章 絲竹惑人心

1646年4月1日,漢洲,建業城。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一陣輕柔婉轉卻又與這個時期完全不同的曲調,在齊王宮昭明殿中響起,間或有琵琶、笙、古琴等絲竹樂器伴奏,迥乎於常見的音律雖然聽起來有些怪異,但隱隱透出一種特質的感染力。

“嗯,很好,似乎有那麽一些味道了。”齊天聽了,不由微微一笑,雖然這樂器簡陋了一點,音調也沒後世那般空靈,但聽上去,也多少有些現代音樂的感覺。

“謝王上誇獎!”白芷君放下懷中的古琴,曲身微微一福。旁邊坐著的幾位女侍和樂者也起身朝齊天行禮。

“無需多禮。”齊天擺擺手說道:“這十余日來,讓你等迎合寡人胡亂編詞造曲,心中定然是多有不耐吧。”

“小人不敢!”宋康祖聞言,立時跪了下去,其他人見狀也跟著跪在他身後,白芷君愣了一下,也隨之跪在地上。

“你們這是做何?趕緊起來!”齊天不由苦笑一聲,“我齊國可是不興下跪磕頭,你們無需如此。剛才我之所言,並非威嚇你等,確是我編曲調,是你們此前從未聞聽過,讓你們作難了。”

宋康祖偷眼看去,見齊天說得真誠,並未戲耍他們,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氣。

他們一行六人,包括廣州正興街花魁白芷君,都是被淮商周應平從廣州茗翠樓中買下,並一路輾轉帶到漢洲。在建業城待了兩個月,周應平好容易通過印度商社大掌櫃白遠貴的門路,進到了王宮,並將他們敬獻給了齊國大王。

原以為,漢洲乃是蠻荒野人之處,眾人從離開廣州後,一路漂洋過海,仿佛永遠都走不到頭的海路,就已經心如死灰,認命地準備埋骨荒野,任人擺布了。

不過,到了建業城後,發現此地除了少數矮黑土人、紅毛綠眼的夷人外,絕大多數都是跟他們一樣的明人,更令人欣喜的是,此處居然有城市、工場、農田,城中有官府,酒樓,客棧,甚至還有幾處熱鬧的商品交易市場。盡管這座城裏的人口也就是大明普通縣城一般規模,但整個城市規劃得異常整齊,還特別幹凈(熱帶地區必須要保持城市衛生以防止疫病)。

齊國的王宮,也並不顯奢華,看著還不如大明藩王的府邸,不過勝在典雅幽靜,好似一處別致的園林,亭台樓閣與周圍的山勢、林地、湖水(水庫)仿佛融為一體,倒也有幾分江南蘇州園林的韻味。

許多人都以為,齊國大王在見到白芷君如此美貌後,定然會第一時間將其納入宮中,並臨幸於她。

誰知道,大王在驟然見到白芷君後,只是稍稍有些失神,隨即便詢問他們在廣州所居時的一些見聞和經歷,似乎想通過他們之口來了解當地的民生民情和政治風貌。

當大王聞知他們一行均懂聲樂絲竹後,遂命他們為其表演一番。眾人不敢怠慢,拿出渾身解數,展示了一番樂律動人,身姿妖嬈的歌舞。

大王看畢,似乎非常感興趣,接連讓他們又表演了數場,有舞蹈,有樂器共鳴,也有白芷君的自彈自唱。

未及,大王好像來了幾分興致,說要教授他們一種新的聲樂,詞,是唐宋詩詞,曲,卻是從未聽過的怪異音調。雖然眾人心中疑惑,但誰也不敢提出任何異議。大王嘴中輕輕地哼出音調,宋康祖等人再試著將其用箏、古琴、琵琶、揚琴等奏出,白芷君則不停地伴隨樂律跟著大王吟唱。

然而,新曲雖然易學,但眾人還是花費了數天功夫才漸漸掌握如何用所熟樂器奏出那種古怪的音律,通過反復的演練,也能似模似樣地按照大王的要求合練出來了。如今,更是得到了他當面的肯定,眾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不過,在與齊國大王接觸的十余天裏,這些來自大明廣州的文藝工作者們,也感覺到這位大王雖然年輕卻不氣盛,待人溫和,並無身處洪荒之地的蠻夷之習,反而博學多才,各種事務觀點也是頗有見地,乃是一個有為君王。

更難的是,與美貌多才的白芷君相處十余天來,也無好顏急色之形,所聊內容多是音律舞蹈表演之類。這一點,雖然讓宋康祖等人欣慰之余,也有一絲忐忑。齊國大王不圖女色,臨幸美人,那淮商周應平敬獻他們的目的豈不是沒有達到?

“宋康祖,這有一份詞,你試著唱唱。”齊天從桌案上拿起一張寫了詞曲的紙遞給宋康祖。

宋康祖聞言,愣住了。詞曲吟唱不是應該由白芷君來引領嘛,再者,唱曲獻舞,何曾會讓一個昂藏男子來做?這個時期,應該沒人會想看一個糙漢子在台上低吟淺唱,搔首弄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