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八章 紅色的雪(三)

“快快快……,建奴又攻來了。”鴨綠江冰面上,幾名齊國陸戰隊軍官回頭見南岸湧來無數的清軍士卒,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進攻,連忙招呼那些正在補充添加炸藥引線的士兵撤退。

剛才一番激戰,靠近北岸的部分炸藥引線被清軍踩踏破壞大半,陣地指揮官當即命令數十名工兵重新恢復炸藥引線,以防不時之需。要知道,憑借目前不甚穩定的開花彈,未必能及時將冰層炸開。若清軍大舉瘋狂進攻,使得前沿陣地吃緊,少不得要將冰面炸開幾個缺口和裂縫,以阻止清軍快速通過。

漢軍八旗鑲紅旗佐領廖文定右手持刀,左手持盾,一邊不斷地擡頭向前張望,一邊用眼角余光掃著左右部屬行進的轉態。

雖然他也知道,左手拿著一頂圓盾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對面齊軍的火銃可以輕易擊穿盾牌,然後繼續射入他的身體。但持有盾牌,卻多少可以給他心理上一些安慰,或許飛來的彈丸在穿透盾牌後,不至於鉆入體內太深。

前行的士卒,不斷有人摔倒在冰面上,然後傳來附近軍官的大聲呵斥。對此,廖文定不由苦笑連連。這些摔倒在冰面上的士卒,最多只有兩成確實是因冰面濕滑而不幸栽倒。更多的,則是畏懼對岸齊軍犀利的火器打擊,故意摔倒在地,然後籍此拖到隊伍後面。

不過這也難怪,我大清自入關以來,雖然漢軍八旗人數在不斷地增長,但曾經以善戰、敢戰而著稱的遼兵(原遼東漢軍)卻是消耗甚多,轉而補充了大量關內降附的漢軍,其戰鬥力和意志力是遠遠不如十余年前的老漢軍八旗士卒。

而對面的齊軍向來為我大清八旗部隊的克星,在山東、在遼東、在南京,栽在他們手裏的八旗官兵達數千人,就連我大清順承郡王(勒克德渾)都失陷在他們手裏,其他諸如固山額真、總督、總兵等文武大員不下數十位,端的是兇殘無比。

剛才大帥嚴令,他們漢軍八旗鑲紅旗所部三千余眾,務必要渡過江面,沖上對岸土壘,為後續跟上的滿蒙八旗打開一道缺口,進而殲滅對岸的齊軍阻擊部隊。

對此,廖文定卻不抱以樂觀態度。我大清兵馬與這齊國軍隊彼此征戰十余年,好像從未殲滅過他們一支整建制的部隊,就是擊斃、俘虜的人員也是寥寥無幾。除了對方習慣於海邊發起軍事行動外,還有就是齊軍善戰,而且非常會把握戰機,總能攻我大清薄弱之處,還往往一擊而中,予我大清兵馬大量殺傷。

仔細想來,我大清與這齊藩小國交戰十余年來,好像從未勝績。廖文定一念至此,頭皮不由緊了緊,腳步下意識地慢了下來。

“轟!”

突然,對岸一聲炮響,一顆鑄鐵彈丸呼嘯著飛了過來,狠狠地砸入行進的清軍隊伍中間,引起一陣慌亂。

在清軍驚恐的眼神注視下,那顆彈丸帶著血汙將冰面砸了一個深坑,然後又高高地彈起,在冰面上跳動著,蹚出一條血路,然後慢慢地失去動能,滾落在冰面上。

附近的清軍士卒輕輕地松了一口氣,江面冰層足夠厚,對岸射來的炮彈還無法砸開冰面。

“散開!……加快步伐!”廖文定手中長刀向前一揮,大聲喝道:“沖過去!斃敵一名,賞一個前程,白銀五兩!”

清軍行進的隊列驟然加快了幾分,陣型也拉得更開了,在這無遮無攔的冰面上逡巡不前,那簡直就是對方火炮轟擊的活靶子。

“轟!轟!轟!……”數門火炮陸續開始轟鳴起來,一顆顆彈丸不斷地砸向清軍隊列中,殘肢斷臂,碎冰飛濺,瘋狂地呐喊聲,淒厲的慘呼聲,和隆隆的炮聲,交織響徹在空曠的冰原之上。四處噴灑的鮮血,很快浸透冰面,未及片刻,曾經一段藍色的冰面就變成了赤紅色。

鴨綠江南岸,八旗鑲紅旗副都統祜拜(李永芳第八子)眼見第一批七百余人即將抵近北岸,轉頭盯著一名參領,右手向前一揮。

那名參領隨即大喝一聲,領著一千余八旗漢軍士卒向北岸沖去。

祜拜深吸一口氣,將身上的甲胄緊了緊,頭頂上兜鍪亦扶正系緊,然後抽出長刀,看著剩下的一千五百余漢軍八旗官兵。

“眾爺們,為我大清盡忠的時候到了!……此戰,有進無退!”祜拜大聲地嘶吼道:“攻破齊軍土壘,我等皆升官發財。但有爺們戰死於陣前,也無需擔心身後之事,我大清朝廷將榮養你子孫後代。若有陣前畏敵避戰,那就休怪軍法無情,斬首於陣前。此舉,亦累及家人,盡皆貶斥為奴!”

說完,祜拜看了一眼身後督戰的兩千余蒙古八旗甲騎,張開嘴將腦後的鼠尾辮咬住,舉刀向前一揮,踏上了鴨綠江冰面,朝北岸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