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二章 “工藝革命”

1655年3月3日,漢洲,開元城(今澳洲北部漢普蒂杜市)

從某種程度上說,商業革命是工業革命的前提,正如亞當斯密所說,市場的擴大會導致生產的專業化,從而提高生產率。

歷史上,新技術引發的工業革命,改變了一條最基本的經濟原則——邊際報酬遞減規律。在前工業時代,任何商品的生產成本都會隨著產品數量的增加而增加,但工業時代的到來,使一切商品的生產成本都隨著產量的增加而直線下降。

“射者非矢不中也,學射者不治矢也;禦者非轡不行,學禦者不為轡也。”人類發展的歷程本身就是分工的歷史。在最早的原始農業時代開始之前,普遍存在男女分工,男人從事狩獵,女人從事采集。進入農耕時代後,男耕女織,分工繼續向前推進。第一次社會化大分工將畜牧業從農業中分離出來,第二次社會化大分工將手工業從農業中分離出來。

在資本時代,競爭和利潤的壓力使手工業被迫再次進行更為細致的專業分工。分工使復雜的操作被分解成很多簡單的步驟,從而實現了專業化。分工不僅提高了勞動效率,也促進了機器的發明和生產力的發展;反過來,機器的發明和生產力的發展又促進了社會分工。

分工使同樣的勞動者能夠完成比過去多得多的工作,這一方面是勞動者的工作技能更加專業,另一方面則是專門機器的介入,進一步簡化和縮減了工作量以及工作強度,從而大大提高了效率。

如果說手工業分工導致了工具誕生的話,那麽工業分工則導致了機器的出現。因為人類的勞作一旦簡單化,就會被機器模仿和替代。使用銼刀和鉆頭的工匠的技能現在日益被刨床、切槽床和鉆床所代替,而切削金屬的工匠的技能卻被機械車床所代替。

與機器的作用相比,細致的分工對工人的影響同樣巨大。制造業將生產過程分解為一系列簡單的專門化的操作,這些人體動作逐漸向機械操作靠近,最後人或者被機器代替,或者人變成了“不犯錯誤的機器”。

在簡單的勞動合作中,個人的勞動技能並沒有實質性的變化。但工廠的生產則使得這些勞動方法發生了革命性的變化,完全推翻了個人勞動的屬性。在這個過程中,工人因為被強迫掌握一些高度專門化的操作技能,從而被扭曲了人性。

在傍晚時分,位於新淮安西側的“蘇記”被服廠門口已經點起了幾盞明亮的油燈,三三兩兩的工人一臉疲憊地陸續步出廠門,朝對面幾幢民居走去。

張永娣額前的發絲已經被汗水凝結成一縷一縷的,臉色也是一片蒼白。

作為一個還未成年的女子(齊國民法規定,女子十六歲即為成年,可婚配),在剛滿十三歲時便經熟人介紹,進入這家被服廠,成為一名年輕的女工。

在家中,張永娣排行老二,上面有一個正在海軍學校讀書的哥哥,下面還有三個弟弟妹妹。母親在生最小的妹妹時,難產大出血,而不幸去世。為了幫著辛苦的父親填補家中所需,便從數幾裏外的鄉下,來到這座可以收容女子工作的被服廠。

在工廠裏,扣除每月的食宿費後,張永娣可以得到漢洲銀元一塊八角錢,就算偶有花費,買些女兒家的用品,她也可以最少攢下一塊五角錢,為家裏平添“一大筆”收入。

本來以為到了這家被服廠,在賺取工錢的同時,還能學會服裝裁剪和制作。然而,一年多時間過去了,她一直在重復著同樣的動作——制作衣領。至於前襟、後背、衣袖,甚至袖口這些制作工序,她根本未曾接觸。

每日機械地將各種裁剪過的布料快速地縫制成衣領,或者將加工過的鯨骨填充到衣領中。然後,隨著木托盤,一個一個地傳遞到後面,由廠裏的大師傅,陸續將各個衣服部件一一縫合,接著再傳遞到後面,用開水熨鬥燙平,最後打包裝箱。

張永娣悲哀地嘆道,或許當她在這家工廠工作數年時間,回到家裏後,都不可能學會所有的制衣工序,永遠只是一個能將衣領做得極好的“小廠妹”。

“蘇記”被服廠承接各種樣式的衣服制作訂單,有軍隊的各種制服,有苦力的勞動衫,也有西洋夷人和南洋土人的日常服飾,但她們制作更多地是漢洲本土和海外領地需求量最大的“工作服”——一種以勞動布(牛仔布)為原料的開襟勞動服。每年新到的移民,不論男女都會發兩套這種勞動服與他們,作為他們未來一年的過渡衣物。

偶爾,“蘇記”被服廠也會做一些漂亮的女裝,供國內那些有錢的太太和小姐穿戴,或者出口到南洋地區的土邦王國,為貴族女眷所用。五顏六色的花色,細膩精致的威海產細棉布,裝飾明亮的玳瑁,甚至還會搭配一些珍貴的細粒珍珠,再加上造型新穎的款式,讓每個女子見了,都會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