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夏狩

1658年9月3日,山東,莒州(今莒縣)。

十幾騎清虜騎兵遠遠地駐足在城外的曠野中,看著一隊隊難民蜿蜒向海邊的方向行進,並不奔馬上前挑釁。在行進的難民隊伍兩側,只有百多名全副武裝的士兵,似乎也懶得過來驅趕他們,只是不斷地催促難民加速前進。

“總爺,我瞧著那些兵雖然都穿著灰色的軍服,但怎麽看都不像齊國軍隊。”一名清虜哨探朝領頭的一名把總軍官說道:“我們要不要近前看個明白,說不定就是那些明軍偽裝成齊國軍隊來嚇唬咱們。”

“如此甚好!”那名把總軍官戲謔地看著這名哨探,“高老六,你就上前去看個究竟吧。然後回來告知我等,那些兵將是否為齊國兵馬。”

“……”高老六見所有人都沒有策馬上前的意圖,明顯是不想去冒那個險,臉上不由訕訕地笑著,“總爺,我覺得吧,那些兵都持有不少火銃,定然是那齊國兵馬殺過來了。咱們……咱們還是不去觸這個黴頭了。要不,咱們這就回沂州,向大人們匯報吧?”

話說,自數年前,齊國於鴨綠江邊一戰擊滅三萬八旗大軍,陣斬主帥多羅安郡王嶽樂及以下數十名將領,不僅使得整個清廷上下為之震動,就是他們這些普通漢軍官兵也是咂舌不已。

乖乖,不是說女真滿萬不可敵嗎?不是我大清八旗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嗎?怎麽,一下子就讓人家齊國殺了三萬人,郡王、貝子、固山額真、參領、佐領死了一大波。聽說,消息傳到北京城後,全城悸動,那些旗民幾乎是家家舉喪,人人戴孝。

要是再加上若幹年前,齊軍攻陷南京,斃多羅順承郡王勒克德渾及眾多八旗將領,俘五省總督大學士洪承疇。在不到五年時間裏,咱大清就在齊軍手裏栽了兩個王爺,一個總督,至於固山額真、協領、參領、佐領,以及漢軍中的總兵、副將、參將之類的高階軍官,更是不勝枚舉。

如果,時間線再拉長一點,算上從我大清剛入關往攻山東、登萊時,那我大清折損的能臣宿將就更多了。

這齊國兵馬,儼然成了我大清最為難纏的對手。現如今,不論是八旗部隊,還是眾多的漢軍降附部隊,只要聞知有齊國兵馬攻來,無不驚懼異常,就算是遙遙對峙,也是謹慎萬分。情非得已,萬萬不敢與之浪戰。

有鑒於齊國兵馬與明軍頻繁侵襲我大清沿海地帶,數年前,在攻陷登萊後,清廷便立即在沿海地區展開了遷界禁海行動。規定:從瀕海三十裏左右,到瀕海四十裏、五十裏、乃至到二三百裏不等,設立界碑,乃至修建界墻,強制處在這個範圍內的沿海居民遷移。

總之,讓對於明齊海軍朝發夕至的遼東、天津、山東、江淮等海邊三十裏到二三百裏不等的整個沿海地區,成為一個無人區。在這大片無人區,堅壁清野以削弱明齊海軍的登陸作戰能力。這是一個極其針對性的政策,對於敵方機動性較強,而己方海岸線冗長無法處處防守的制敵策略。

“勒期僅七日,遠者未及知,近者知而未信。逾五日,逐騎即至,一時蹌踉,富人盡棄其貲,貧人夫荷釜,妻繈兒,攜鬥米,挾束稿,望門依棲。南起江淮,北抵遼東,數千裏沃壤捐作蓬蒿,土著盡流移。”

時人描述“令下即日,挈妻負子載道路,處其居室,放火焚燒,片石不留。民死過半,枕藉道塗。即一二能至內地者,俱無儋石之糧,餓殍已在目前。……”

遷移的同時,就是燒。“稍後,軍騎馳射,火箭焚其廬室,民皇皇鳥獸散,火累月不熄。而水軍之戰艦數千艘亦同時焚,曰:‘無資寇用。’”

順治十二年(1656)正月令諭:“著命南北洋百姓於重要關隘處砌築界墻,從江口至金州。墻闊四尺,高六尺,每戶計築二丈一尺。界口起了望樓一座,遇海另築界堤。”

而莒州,距離海邊九十裏,乃是海禁界限內一座重要軍事支撐點,駐有清軍六百余,歸屬於沂州鎮,維護著我大清安東衛至靈州衛兩百余裏的海防邊疆。

然而,十天前,明軍四千余人,乘坐大小船只三十余艘,突然在已經荒廢的日照縣登陸,然後沿著以前的官道,迅速破開低矮的邊墻,攻至莒州城下。

城中守軍看到對方在立寨未久,便推出了數門輕巧的火炮,緩緩地抵近城門。在火炮剛剛轟擊不到三輪,守軍發一聲喊,蜂擁從北門逃出,往沂水而去。

駐沂水的清軍參將聞報後,一邊收攏敗兵,加強城防,一邊派出幾路信使,往沂州、諸城、安丘等地求援,聲稱,那明齊聯軍又來襲邊,艦船遮天蔽日,數萬余大軍入寇,若是援軍遲滯不至,則沂水危矣,山東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