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無常(第3/4頁)

他卻還是定定地看著我,直到我終於緩慢地把□□放下來,他才咳出了一口鮮血,目光已經有些渙散:“不準自傷……”

我擡手抱住他的肩膀,點頭說:“我不會的,師父請放心。”

他還想說什麽,卻接著又咳出一口血,手臂滑落下去,悄然合上了眼睛。

“蕭大哥……”我終於能叫出來,低頭輕吻他染血的薄唇。

我眼裏的淚水滴到了他蒼白的面頰上,沾濕了他的長睫。

我們究竟是為什麽,才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扶穩一些,將他放在床上。”酈銘觴的聲音傳來,他沒了剛才的火氣,恢復了一貫的口氣。

我點著頭,小心將他的身體放在床上,又用袖子拭去他唇邊的血跡。

“你們真是……”酈銘觴只說了半句話,又取出一枚銀針,緩慢刺入蕭煥胸前的穴位。

“你也不用太自責,這小子會有今天的樣子,大半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你那一槍,只是將他的症狀提前逼出來了而已。”酈銘觴懶懶說著,不再看我。

我沒回答,在床前慢慢坐了下來,將頭埋入被褥中。

接下來下了一場連綿不斷的秋雨。

蕭煥在第二天才清醒過來,卻還是輕咳不止,帶出點點血星。

酈銘觴說得不錯,他強撐了太久,現在舊疾也跟著爆發,一時難以再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天氣陰冷潮濕,鳳來閣總堂內卻還是一派忙碌景象。

進入立秋,武林中就出了件大事,地處北疆一向不怎麽插手中原事務的天山派不知為何給所有的大門派發了通告,說天山派要一通江湖,請各大派快快歸順。

接著他們更是把祁連劍派和昆侖劍派吞並,殺了兩派的掌門。

這麽一來中原武林再也不能坐視不理,少林武當兩位德高望重的掌門號召各派一起討伐天山派,給祁連、昆侖兩派討回公道。

鳳來閣是最早接到討伐文書的九大門派之一,立刻就派出慕顏和軫水井木兩堂的堂主以及半數的弟子參加討伐大軍。

蕭煥這次傷了後一直臥床休養,慕顏不在,總堂之中留下的堂主就只剩蘇倩一人。

人手緊缺,她就讓我也參與了一部分事務。

和蘇倩一同出去了幾次,我的名號居然也在江湖上響亮起來。

我多少有點意外,這幾個月蕭煥雖然沒有教我任何招數,卻似乎把他所領會的武功套路都融合到了日常的訓練之中,這幾次出去,有幾個看似很厲害的幫派首領,我也能頗為輕松地擊敗他們。

再一次看我一槍卸掉了那個鹽幫首領的長劍,蘇倩半嘆著對我說:“說句實話,我如今都不敢貿然和你動手了。”

我笑笑,心裏多少有些高興,畢竟蘇倩暗器上的功夫,在江湖上已經罕逢敵手,她這樣一個高手都這麽說,說我沒有一點沾沾自喜,連我自己都不信。

我笑了下:“師父好而已。”

蘇倩臉上帶些笑:“是啊,江湖上多少絕頂高手的畢生願望,就是在有生之年能和白遲帆交手,你可是沒日沒夜地跟他對練了幾個月呢。”

我只有笑著晃手裏的槍。

轉眼間又過去了半個多月,等到那場連綿的陰雨終於停下的時候,冬天也快要來了。

立冬當日,天氣更加陰冷,人人鼻子前都多了一團呵出的白霧,我接到了一封蕭千清的加急信函。

京城有什麽事的時候,蕭千清通常都是打著通知我的旗號親自跑來廝混,這次還是第一次讓人帶信過來。

我拆開信一看,信上只說有些緊急的事,讓我速速回京一趟。

收起信想了一想,這一走不知道要多久,理應向蕭煥請示。

這幾日跟著蘇倩忙著,我就不常在一水院了,自從上次和蘇倩一同來匯報事務,我已經有好幾天沒再進過水榭,這時在門外頓了頓,才走了進去。

看守的弟子剛才已經通報過了,但現在水榭外間的門窗現在都被厚厚的棉簾圍了起來,房內密不透風,也不知蕭煥在裏面聽到了沒有。

走進去,濃重的藥味就迎面而來,我站在外間聽了一會兒,沒有聽到裏面有什麽動靜,猶豫一下,才掀開裏間的皮簾,看向裏面。

水榭的采光很好,就算所有的門窗都裝上了皮簾,房間內也不顯昏暗,我悄悄進去,繞過門口的那座白玉屏風,就看到了倚在床頭的蕭煥。

他閉著眼睛,頭略微傾著,靠在紅木床架上,長發攏在一側,有些零亂的垂到胸前,微屈的膝蓋上放著一卷翻開的文書。

他的一只手按在書卷上,另一只手卻從肩上圍著的白狐裘中掉出,垂落在床側。

清冷的日光中,那只手蒼白而單薄,手指邊緣仿佛要融化在空中,有淡藍色的血管在手背上微微凸起,一片寂靜中,似乎可以聽到血液從血管中流到指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