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顆心

第四十四章

“路知意, 你在這裏。”

那只手輕輕地拍了拍胸口的位置, 意有所指。

路知意慢慢地伸出手, 覆在他冷冰冰的手背上, 隔著一只手的厚度去觸碰他的心跳。大衣脫給了她, 他就穿著一件不厚的毛衣,毛茸茸的。

她喃喃地說:“那是走得挺遠的。”

陳聲低低地笑出了聲,胸腔也跟著顫動。

她的手擱在他胸前, 感受到了他的笑意。

陳聲問她:“有多遠?”

“很遠。”

“別用程度副詞, 具體一點。”

路知意頓了頓, 說:“我們之間,大概隔著山川河流, 沙漠戈壁, 汪洋大海……差不多有那麽遠。”

陳聲笑了笑, 從她手心裏抽出手來,反過去覆在她手背上, 十指慢慢收攏。

他淡淡地說:“那又怎麽樣?就算隔著一整個赤道那麽遠,我也一樣去見你。”

下一句,“畢竟是老本行, 開著飛機繞赤道一周,不信追不上你。”

上一次他這樣輕松地和她開玩笑, 仿佛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了。

路知意笑了, 那蠟燭在風裏搖曳生姿,明明並不耀眼,卻叫她眼眶泛酸。

真奇怪。

明明白天還在怨他, 明明前些日子還對自己說,從今以後遠離他。

那些意難平,她原以為要用很長時間才抹得平,卻不料此刻面對面站在樓頂的冷風裏,他只用了一只蛋糕,一件外套,它們就悉數被抽離了身體,隨風而去。

陳聲把蛋糕遞到她面前,“許個願,路知意。”

她凝視著那只普普通通的生日蛋糕,沒說話,幹脆利落湊上去,呼地一下吹滅了十八歲的蠟燭。

陳聲一頓,不可置信,“不是讓你許個願嗎?”

路知意沒吭聲,只接過他手裏的蛋糕,輕輕放在地上,起身就拉住他的衣領,踮腳親了上來。

那一個吻稍縱即逝,仿佛蜻蜓點水。

陳聲幾乎沒來得及反應,只看著眼前的人很快湊上來,又很快松了手,離開他的唇。

一刹那間天昏地暗,風止,心寂。

來不及感受。

來不及思索。

他甚至只能隱隱約約感受到那一瞬間她貼上來時的柔軟與溫熱,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陳聲定定地站在那裏,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卻聽見眼前的人低聲說了句:“已經實現了。”

她的願望,就是這個。

簡單到一踮腳就能辦到,也難到耗盡十八年的勇氣才跨過他與她之間的楚河漢界、山川河流。

陳聲看她良久,若有似無地嘆口氣,“一年一次的願望,就這麽被你浪費了。”

下一刻,他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向自己,重新覆了上去。

奔波一夜,他是冰冷的。

雙唇相觸時,他能感覺到她微微顫栗,有些退縮。可他不容她退縮,雙臂收攏,將她圈在懷中。

起初是試探,長這麽大,他沒親過誰,她是頭一個。

唇與唇緊貼在一起,輾轉摩挲,似愛撫,似折磨。

她的溫熱足夠灼傷他的寒冷,可此刻飛蛾撲火也甘之如飴。胸口仿佛被人灑下火種,星星之火燎成漫天烈焰,足以把這些日子備受冷落的不甘與苦楚都燒得一幹二凈。

然後是不知足。

只是這樣反復摩挲,不夠,遠遠不夠。

他輕咬她的嘴唇,入侵她的城池,哪怕毫無技巧毫無經驗可言,卻也憑著本能攻城略地。

黑漆漆的夜,四面八方吹來蕭瑟冷風。

他看見她閉著眼,被他箍在懷裏的身體在輕微顫抖,是緊張,也是放縱到極致難以克制的爆發。

可陳聲沒有閉眼。

他一直望著她,望著終於近在咫尺的人。

此刻,她離他前所有與的近。

明明是一片黑夜,眼前卻仿佛天光大亮,春暖花開。他看見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紅日東升,青草飄搖,牦牛飲水,湖光蕩漾。他看見青山起伏蔓延至天地的盡頭,而在那日光最盛的地方,有一朵淺紅色的格桑花。

他感受著她急促而溫熱的呼吸,感受著這個生澀而不成熟的吻。

閉眼時,胸口一片滾燙,眼裏也是。

二十年來,他沒喜歡過誰。

如今遇到她,他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真慫。

慫得他無可奈何,卻又歡天喜地。

最後他離開她的唇,在她耳邊低聲說:“一年就這麽一次機會,好不容易許了願,我幫你多實現幾次,這樣才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