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老謀深算□□

成為殘疾人,在基地養傷的第一天,生活是愉悅而輕松的。

因身上還纏著繃帶,手腳都打著石膏,路知意被陳聲當成國寶養了起來。

他老早就背著基地眾人配好了路知意的宿舍鑰匙,過去是待到夜深人靜溜進來,如今光明正大派上用場。她大清早還在熟睡時,他就從食堂打來早餐,再不是從前偷偷摸摸溜進來,而是站在走廊上,當著眾人的面,老神在在打開了她的門。

渾身上下都閃爍著彈幕:喝,老子揚眉吐氣了啊。

他把東西擱在床頭櫃。

“田雞砂鍋粥,紹子蒸蛋,煎餅果子。”

路知意剛醒,在床上揉眼睛:“把我當豬嗎?吃這麽多。”

陳聲答:“早上吃了這頓,再想吃就得等到中午我訓練結束去了。”

她看了眼表:“快到點了。”

“嗯。”

“還不走?”

陳聲走到床邊,伸手去扶她起來:“再等等。”

“等什麽等?”路知意拒絕起床,“我現在是病患,可以光明正大睡懶覺,你拉我幹什麽?”

可陳聲轉眼間就把她架了起來,彎腰替她穿好拖鞋,起身將她打橫抱起。

路知意頓時產生一個不好的預感。

“不是吧你?我都這樣了,不能訓練,你就把我架過去看你們訓練?”

陳聲嗤笑一聲:“想象力夠豐富的。”

隨即抱著她走進衛生間,把她擱在馬桶上。

“趁我在,把生理需求解決好。”

路知意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他是怕她一個人待在宿舍,殘著胳膊瘸著腿,沒法解決如廁問題。

她擡頭看陳聲,他倒是自覺走出了門,替她把門掩上了。

片刻後,他又進來替她擠好牙膏、接好水,就這樣讓她坐在馬桶上刷牙。

洗臉水是他打好的,毛巾也擰幹了送到她面前。

最後他將她抱回床上,端了張凳子擺在床邊,還把買來的早餐一一擺在凳子上,說:“吃吧。”

他看她抱著溫熱的粥喝得極為滿足的樣子,又環顧一周,從書架上挑了兩本書,拿過來放在床頭,大概是怕她閑著無聊。

路知意抱著飯盒,擡頭看他,唇角彎彎。

“怎麽忽然良心發現,對我這麽好?”

陳聲極輕地笑了一聲:“都為我跳海,要死要活了,我怕我再不對你好一點,會被人說成是負心漢。”

“哦,所以是輿論所迫,才對我這麽好。”她涼涼地說。

陳聲看她兩眼,“到底是為什麽,你心裏不清楚?”

“不清楚。你昨天又不是沒聽見,劉主任親口批我糊塗呢。”她裝腔作勢。

換做前一陣,陳聲都懶得搭理她。

這人就是這樣,你對她橫眉冷眼的,她就巴巴地跑來討好你。一旦給她點好臉色,蹬鼻子上臉沒得說。

你說她哪來這股子別扭勁?

從前在中飛院就是這樣,他對她好,替她付了錢、解了圍,顧及她家境不好,不打算收她的錢,她反倒一副受了屈辱的模樣,就在操場上跟他杠上了。

只是那時候的陳聲不懂她那敏感的小姑娘心思,如今算是領教得七七八八。

路知意這人,窮慣了,苦慣了,自力更生慣了。她不會依賴別人,生怕給人添麻煩,越是窮,就越是傲骨錚錚。

能叫她蹬鼻子上臉的,能叫她稍微撒點嬌、使點小性子的,也只有真正走進她心裏的人。

陳聲低頭看著她,她抱著飯盒裝傻,明明是想要聽他說點柔情蜜意的話,卻硬著脖子拐彎抹角,不肯老老實實說個明白。

他忽覺有些好笑。

他倆一個比一個別扭,一個比一個愛面子,表面上千差萬別,骨子裏卻是一模一樣的靈魂。

“路知意。”他叫她的名字。

她抱著飯盒應了一聲:“幹嘛?”

陳聲:“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對你好嗎?”

路知意狐疑地擡頭看著他。

陳聲把她懷裏的粥端走了,放在凳子上,抱起她往窗邊走,最後把她擱在桌上,讓她坐好了。

他拉開窗簾,外面是一輪初升的紅日。

海平面泛起暖紅色的光,海鷗盤旋,天光大亮。

遠處的燈塔,近處的沙灘,訓練場三三兩兩走動的隊員,近在咫尺整齊低矮的建築,構成這清晨裏最熟悉又最靜謐的畫面。

陳聲望著窗外,說:“同樣的畫面,我看了三年,只為等你來。”

他前所未有的坦誠,前所未有的溫柔,似乎完全褪去了曾經的輕狂、曾經的不可一世。

“你來以前,天是暗的,海是死的,人是麻木的。”

低頭再看她,眼眸裏是一覽無余的情意。

“你來以後,天亮了,海藍了,人也忽然活了。”

怎麽突然之間這麽會說話!

犯規!

路知意睜著眼睛望著他,被這突如其來的濃情蜜意沖昏了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