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越是急切而粗暴的炫富,越是暴露蹩腳與貧窮

北京的春天與秋天太像,總會讓人產生錯覺,比如此時此刻的許子詮僵在原地,忽然覺得有些冷——是冬天要來了麽?

他第一次覺得唐影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好看,眼裏的光芒刺眼,那張和他相似的唇,彎彎勾起惑人弧度。美中不足的是,那樣的笑對著另一個人男人。

她倒是……他有些酸溜溜地想,從來沒對著自己,這樣笑過。

他將手插回兜裏,果斷往相反方向走去,身姿依然瀟灑,只是腦子幾分空白,大步流星,也不知去哪,就光顧走著,走到胡同另一端出口才想起自己本是要來參觀畫廊。

而此刻畫廊在自己身後。他卻不太願意回去。發覺自己心亂。

唐影沒有注意到那天許子詮的表情,甚至都忘記了那天後來他做了什麽,只記得自己陪著馬其遠聊藝術聊人生的時候,無意瞥見不遠處的那個人,雙手插兜,一貫姿態,與人交談時目光似乎偶爾遠遠投向自己,可等她向他看去時,他卻只專注看著面前人,似乎從沒多朝自己看一眼。

她也很快轉開臉,沒有太在意。

她早已將全副心思都壓在這一場“群面”上。如果問她這輩子最引以為豪的特質是什麽,她的答案一定是,專心——一旦決定做一件事情,就全力以赴,投放全部的熱情與注意力,過去她曾如此追求腔調、愛上程恪;而現在她也要如法炮制,拿下馬其遠。

她記得王玉玊詫異問過自己:“你真是第一次談戀愛嗎?還挺上道?”

唐影點頭,把鍋甩到上司肩上:“這個怪你。你讓我把他的心當作項目攻克,這下反而覺得是個挑戰。你知道……原本對你只有幾分興趣的人,用你的邏輯和戰術,讓他一點點變得喜歡……就是……”她想了半天,想出個詞:“征服的快樂!”

王玉玊一樂,說,弄不好你將來真能成大事。

唐影抿著唇沒說話了,她對於自己的自信在於:知道自己要什麽,或者說,她以為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而對內心欲望的每一個落腳點,她都願意腳踏實地、心無旁騖地追尋。

這樣追尋的結果當然沒有辜負她的努力。馬其遠喜歡她,那種喜歡她能看出:飽含了前浪對後浪的贊賞,與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好奇。

於是高档餐廳之後又約了街邊大排档,兩人從沾了油膩葷腥味道的蒼蠅館出來,在春風沉醉的夜晚騎自行車穿越長安街,一起唱屬於他的年代金曲,追憶青春。

唐影連發朋友圈都有講究——她從不發高級餐廳的擺盤與環境,也從不炫耀馬其遠偶爾送她的小小禮物。畢竟朋友圈裏的裝逼方式千千萬,秀物質是最低端的操作:要麽基於是“內心自卑”,要麽因為是“突然擁有”。越是急切而粗暴的炫富,越是暴露蹩腳與貧窮。

唐影當然也要秀,但秀的是與成功人士相識相知的感情:是一次簡單的聊天,他用智慧為幼稚迷茫的自己指點迷津;是無意間聽他提起早年的神奇經歷,而心生向往;是從前輩身上發現自己的性格不足,朋友圈裏發長長的小作文勉勵自己要不斷努力。

她深知,與他的相識與結交,本身就代表著“腔調”。

聊得多了,馬其遠會說起自己的愛好。大叔的腔調在於喜歡徒步、攀巖,因為國外長大,喜歡騎馬,但卻死活對高爾夫不感冒。知道他偏愛爵士勝過搖滾。於是唐影會在深夜睡不著的時候分享一首 what a wonderful world。再靜靜等待大佬點贊。

當然,大佬很忙,不是每一次都看朋友圈。

她盡量把對他的向往與崇拜當作深情,聽說他年輕的時候還組過樂隊,手機裏翻出翻拍的老相片,唐影在一次抽煙時和王玉玊形容:“哇,你知道嗎,他以前真的好像黑豹時期的竇唯!”

王玉玊笑了笑,只說她:“喂你可別光顧著約會,把工作落下。”

唐影趕緊搖頭說,“這個你放心的,我現在發現了,無論是男人還是男老板,都是一回事,你給他們使勁提供價值就完了。看他眼色說話行事,把個人情緒拋諸腦後,兩個人都輕松。”

她從甘比身上學到最多的一點是,甘比完完全全把自己當成了金主的下屬,服侍盡心盡力,把愛馬仕包包當成獎狀,無論有多少個,都珍惜捧在胸前,作為“年度優秀員工”的獎章。而她美艷又高學歷的對手們,則把金主當成愛人,要名分要唯一要錢還要心。最後要的越多,失去越多。

某些時候,這個世界總希望你要的少一點,再付出多一些。於是聰明一點的人,選擇暫且用踏實,等待暴利。

上司笑了笑,瞄了唐影一眼,朝垃圾桶裏彈彈煙灰:“搞男人這種事情如果不想走心,走腦子確實更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