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個人心頭有了疑問,不想辦法解開,心裏總是不踏實。

對於王大花的懷疑,小田一直絞盡腦汁地想辦法。他讓劉順辦的事,是把王大花當年的老街坊全都招呼到魚鍋餅子店裏去。這麽一來,王三花到底是不是王大花,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了。

小田把王大花和孫世奇請到了昔日的王記魚鍋餅子店,剛一下車,就不懷好意地問:“孫太太,這裏你應該認得吧?”

王大花擡頭看著店面,嘆了口氣:“這個地方,我是真不願意來。”

“孫太太來過這個地方?”小田裝糊塗。

“這是我們王家的祖業,我當然來過。”王大花說,“這魚鍋餅子的手藝養了我們王家幾代人,誰成想,斷送在了我大姐手裏。”

小田示意劉順,讓他把人帶來。不一會,羊湯館的老板娘張嬸和幾個中年婦女都過來了。張嬸仔細打量著王大花,有點疑惑地問:“這……這是大花嗎?”

另外的婦女也拿不定主意,說:“哎呦,這、這不像啊……大花整天灰頭土臉,啥時候穿過旗袍?”

王大花一笑,反問道:“你是張嬸吧?我是三花,王三花!你忘啦,小時候,我大姐經常領著我去你店裏喝羊湯,咱這花園口,就數你家的羊湯最地道!”

張嬸一愣,拉住王大花的手,說:“呀呀呀!這眉眼一細看,真是三花,十好幾年沒見著了,出落得這麽漂亮!”

一旁的中年婦女悄聲跟劉順說:“我五年前就嫁過來了,就住在王大花家隔壁,整天出來進去的打招呼。她確實不是大花,大花那個腚,比她大。”

“大花也沒有她妹妹的小細腰呀,你看人家,腰是腰,腚是腚。”另一個婦女說。

“混蛋!”小田老羞成怒,朝著幾個女人呵斥道,“滾!”

又有一群老街坊打量過王大花後,也朝劉順搖著頭。小田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的顏面掃地,氣沒處撒,轉身一個大嘴巴抽向劉順,氣憤地離開了。

眾人散了場,張嬸和眾街坊還在街上議論:“確實不像大花,不過,還是像……”

捂著臉的劉順指著張嬸,喝道:“再敢胡說八道,我封了你的羊湯館!”

看到眾人噤了聲,劉順回頭對眾人大聲說:“王三花回來了,人家做得可是日本人的生意,跟王大花那是半毛錢關系都沒有!誰要是敢再呼嘞嘞,攀扯說她是王大花,惹惱了日本人,我就把你們全部送進大牢!”

折騰了這一通,王大花心裏踏實點了,看來,往後不會再有人懷疑自己不是王三花了。可是,她的擔心更放下,劉順就來了。一進王大花的屋子,劉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摸著自己被打的臉,看著王大花。

“王大花,你騙得了日本人,騙不了我。為了你的事兒,我這兩天可沒少忙乎,還挨了小日本人的嘴巴子。”

王大花送上茶,說:“兄弟,跟姐說實話,你到底想幹什麽?我回來是開店的,不想結仇家。”

劉順把茶杯推開,冷笑一聲,說:“這老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有了錢,我就能讓你從王大花變王三花,要是沒錢嘛,你還真得做回你的王大花。”

王大花坐下,臉上不見了剛才的笑臉,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說:“你這滿嘴唾沫橫飛了大半天,就沒看見我端茶杯送客了?哪風涼哪呆著去!”王大花把茶杯重重墩在桌上,裏面的茶水飛濺出來,落了一桌子。

劉順嚇了一跳,起身指著王大花道:“王大花,你——你膽肥了你!”

“錢旺!”王大花朝門口喊了一聲。

錢旺進來,手裏拎著個包袱,放在桌上,出去了。劉順猜不出包袱裏包著什麽,看樣是個罐子,王大花拿出這麽個東西幹什麽。

王大花打開包袱,裏面果然是個罐子,是個裝骨灰的罐子。不過,讓劉順嚇了一跳的是,罐子上面有個照片,是劉署子的。

“連你叔都不認識了。”王大花看著骨灰罐子上的劉署長長,“老劉啊,你要是在天有靈,聽也聽到了,看也看到了,不是我不幫你,是你老劉家出了個不爭氣的玩意兒!”

“王大花,你先把話說清楚了。這罐子裏裝的……是啥?”

“你說是啥?是你叔!劉順,今天當著你叔的面兒,我把話說透了吧,你眼沒瞎,我是王大花。當年你叔的官被山口一擼到底,去了大連,到邵登年家當了管家,對不對?”

“這我知道。”劉順點頭。

“可你還有不知道的。你叔前一陣在貔子窩幫邵登年管買賣,可他回到大連後,命就沒了。”

“我叔兒是叫車撞死的……”

“撞他的人,就是邵登年。你叔兒用他自個的命,挖出了大連街上的一個大漢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