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老頭和周老太顯然也沒想到,平日裏在他們面前那樣彬彬有禮的周文才是這個樣子的。

尤其是周老頭,早就暴躁地跳出去了,“小兔崽子,你爺我還沒死呢?你充當誰的老子?看我打不死你!”隨後果然聽到了一陣雜亂的聲音。

周老太雖然也氣得滿臉皺紋擠成了一團,但到底是親孫子,還是怕周老頭真給傷了,急忙跑出去。

周梨見此,只朝還傻站著的元氏道:“元姨,你過去拉著些?我爺下手是個沒輕重的,可別叫他真把人打了。”

“哎。”元氏應著,正要去,門外卻響起白亦初的聲音,“我去拉。”

他那聲音裏,夾著幾分不算明顯的幸災樂禍聲。周梨一聽,便曉得他心中是打了什麽算盤。

果不其然,他這一去沒多會兒,就聽到了周文才的慘叫聲。

周老頭雖是暴躁,又舉著掃帚,但架不住周文才年輕,跑得快,可等白亦初來勸架,將周文才給拉住了,結結實實挨了兩掃帚。

從來也是嬌生慣養的他哪裏受得住這兩掃帚?要知道那掃帚都是竹篾所紮的,打人是不要命,卻偏又疼得要命。

鬼哭狼嚎的聲音中,夾雜著周老太責罵周老頭打壞了他大官孫子的話,還有隨後趕來的周老三夫妻。

反正外頭吵鬧得厲害,到最後還有二叔公他們的聲音,人聲鼎沸,躺在房間裏的周梨實在聽不清楚。

但曉得這樣一鬧,三叔明兒這喬遷之喜是沒了。

果不其然,大約鬧了大半個時辰,外面的吵鬧聲終於停下來了。

她雖然沒有聽清楚到底說了什麽,但也能判斷出來,三叔一家子從頭到腳被罵了透,連帶著周老頭也沒逃脫。

“梨丫頭睡著了麽?”二叔公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隨後聽到白亦初嘆氣:“這樣吵,如何睡得著?只不過我剛才偷偷進去瞧了一眼,她眼睛是閉著的……”言下之意,是給氣得暈了過去。

他後面的話越說越輕,二叔公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氣得甩了甩袖子,但垂回頭看著同樣瘦弱的白亦初那一臉逆來順受的模樣,不禁又嘆了口氣:“娃兒,做贅婿是名聲不好聽,可這年頭外面連個屋檐都沒有的多了去,你好好留在這裏,少不得是有個遮風躲雨的地方,阿梨丫頭身子弱,你要把這個家立起來,可不要叫他再這樣欺辱你們。”那周梨如何經得住氣暈死幾次?

眼角余光又瞥見白亦初那露在外面的傷,是他去拉住周文才給周老頭道歉的時候,連帶著被周老頭手裏的掃帚打到的,這讓今兒的來人和二叔公都一並認為,白亦初是個心地善良且又孝順的好孩子。

一時也是可憐,怕了怕了他的肩膀:“好孩子,往後別這樣實誠,該躲還是要躲的。”

白亦初怔了一下,垂下頭,聲音輕輕的:“我只是瞧他跑得快,爺身體不好,怕摔著,才想著拉他給爺道歉,這事兒就過了,沒曾想他見了爺還說胡話,爺也是氣急了,才落了掃帚。”

可不是嘛,當時那周文才見周老頭出來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但一想到左右都要被打的,自然就沒有忍氣吞聲一說,嘴裏的狠話臟話更是說了個遍兒。

二叔公聞言,又是將他誇贊一回,又見天色早就暗下來了,便道:“梨丫頭這裏,好生照顧著,她好了,你和元氏都好。我就先回去了,往後再有這樣的事情,萬不可能自己扛著,周家這麽一大家子,不能不管你們。”

白亦初連忙道謝,又親自將二叔公送出去。

等他回來時候,周梨已經爬起身來了,元氏在一旁給她涼粥,還在唏噓今日發生的事情,略帶幾分慶幸,“幸好二叔公他們真能主持公道,不然咱們只怕真要搬進你三叔家那破房子裏去了。”

白亦初一個下午都在低眉順眼裝老實人,這會兒屋子裏沒旁人,只大咧咧地坐下身來,似有些怨周梨,“也不曉得你弄這些周折作甚?就該照著我的話,今晚偷偷一把火給他家燒了才是。”

元氏很不贊同這個小女婿的話,正要出言,周梨先開口了,“殺人放火,那也要看自身的條件,你若是官老爺,哪個敢追究你?可咱們現在家裏什麽光景?哪裏是能和人硬拼?那打贏了要進牢房,打輸了要丟命,哪樣都不劃算。”

說到這裏,看朝白亦初,“但現在,咱們家除了破一個瓦缸,什麽損失都沒有,倒是三叔家那邊,一家四口全都丟了臉面,只怕今晚就要連夜回他嶽家去了,雖不敢說今天之事能一勞永逸,可短時間裏,他們是不敢在生事端。”

元氏連連贊同,“是了,你二叔那裏,肯定也不敢打田地的心思了。”

白亦初還是不大願意承認周梨的處理方法,“但這樣太窩囊了,還連帶著我也要一起裝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