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許清源看著眼前的晴兒, 越看越像是記憶裏那個傻愣愣的妹妹。
他本來不確定這晴兒是否就是自己當年被算計偷走的妹妹,可是現在已經有八九分的確定了。
這些年來,父親四處為官, 一來是吏部那邊他們沒有去走動通融,所以方才一直沒有能回自己的本籍。二來,也是父親想要到處走訪查探妹妹的線索。
當年那個人販子只說是個小姐, 也是糊塗了,那時候一家人的狀態都還處於心急如焚中,沒問明白到底是個多大的小姐,什麽年歲什麽口音?就只滿心都是走丟的妹妹,以至於等著再想著細問那人販子的時候,人販子在牢房裏和人起了紛爭,被一拳打在太陽穴上, 沒了性命。
線索也是那時候斷的。
可現在許清源想起那道貌岸然的何婉音, 便忍不住想,她當年也是個小姐,自己和父親卻是誤以為那人販子口中的小姐是個大人,所以這些年方向一直都找錯了。
如此,即便是這十幾年間父親一下老成了那個樣子,也沒有能得老天爺垂憐半分,訪得妹妹一絲的消息。
“你的故事沒了麽?”晴兒不知道為什麽, 這個故事有些叫她心裏不舒服, 至於是哪裏不舒服,她也說不上來。就是忽然有些想知道,這個故事裏的小姑娘到底最後找到沒有。
許清源收回目光, 腦子裏回想起人販子重復那個買家小姐的話,心裏忽生出一股悲涼來。
眼前的晴兒對於她的小姐, 可不就是一心一意麽?真如同那個小姐所言,她要的就是這種滿眼都只有她而沒有親人的護衛。
但這個故事既然已經開始講,自然是沒有只講一半的道理。
他深深寫吸了一口氣,“小姑娘的母親死了後,她父親帶著哥哥繼續尋找她,為此他父親還去做了很多偏遠地方的小官,也落下了一身的病症,直至過了不惑才絕望放棄,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卻是不想才在老家為官半年,便遇著天災,他自責作為丈夫和父親,沒有顧好妻女,作為朝廷官員,沒有對老百姓負到責任,便自縊而亡了。”
他說完,站起身來,活動著那只被接好的手臂,“我的故事說完了,你走吧。”其實他這一次來,是想殺了這對道貌岸然的男女,可是眼下看著晴兒對那何婉音的崇拜,他不知道要不要繼續自己的計劃了。
晴兒那樣崇拜何婉音,自己若真得手了,她會不會傷心?
許清源一邊走,一邊看著隨意坐在地上的老百姓們,三五一成群,或是卷縮在樹下,過半的人都暴露在那烈日灼燒中。
明晃晃的太陽照得他也頭昏眼花,他甚至有些懷疑,別是自己也得了瘟病吧?
嗚嗚咽咽~天空傳來熟悉的黑鳥叫聲,一時間地上卷縮著休息或是坐在一起哭訴的眾人,都在一瞬間爬起來,慌裏慌張地想要找個躲避這些黑鳥的地方。
但這裏是一處原野,不過零星點點的幾棵老樹罷了。
大部份的人都爭搶不得這最好的位置。
黑鳥飛過,即便是沒有停留下來,只在上空中盤旋一陣,但那鳥糞還是稀稀落落地灑了下來。
不小心被鳥糞淋到的人仿若是名字被寫在了生死貼上一般,驚恐絕望地大叫起來。
但比他們更慌張更恐懼的,是他們周邊的人,不管前一刻到底是如何親密無間,這會兒個個都退避三舍。
許清源沒有躲,只站在原地淡漠地看著這些人,覺得實在是滑稽,原來在生死面前,什麽感情都是無用的。
於是他便又想,既然如此自己為什麽要考慮晴兒的感受呢?她那個樣子,都不記得自己和爹娘了。
所以當天晚上他揣著那筷子長的小刀,摸去了何婉音的營帳前,只是可惜何婉音身邊除去了木青之外,還有一個晴兒。
而發現了帶著黑鬥篷的許清源,一巴掌將他拍飛,將他那五臟六腑都震得移了位的,也正好是晴兒。
晴兒氣憤都走上前,一如昨日拉著許清源不放時候的憤怒,嘴裏罵道:“你們真不知好歹,我家小姐為了幫你們,連瘟病都不怕,你們卻如此恩將仇報,叫我看看你到底是……”
但是那個‘誰’字沒有說出口,就隨著她一把扯開對方的黑鬥篷而露出來的面容而卡在了喉嚨裏。
片刻後,她才驚呼起來:“怎麽是你?”
“我也想問,怎麽是你呢?”許清源很疼,但是他覺得更滑稽的是,這個親手了結自己性命的人不是別人,而正是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