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忽然, 澹台夫人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好些好奇地問周梨:“你小時候的夢想是什麽?那時候課堂上老師挨個問,我說我要做包工頭, 當萬元戶;初中的時候,班主任第一堂課又問,不過我這個時候的夢想已經變了, 我想做托尼老師,給殺馬特家族吹一個發型就是好幾百。”說到這裏,她自己忍不住撲哧笑起來,“我的夢想,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哪怕到了這裏,我仍舊是想著要賺許多的錢。”只是她會賺錢, 但並不會養孩子。
周梨看著她, 細想起自己幼兒園時候的夢想,是擁有一副好身體,但是她運氣實在不佳,到這裏還是一副破敗的身體,萬幸後來養好了。“我想擁有一個好身體,然後賺許多的錢。”
澹台夫人點了點頭:“那不就是了,你的夢想裏, 從來就沒有說要做個什麽好人, 何況好人很難定義,我們只能盡力少讓自己犯錯而已。”她說著,放眼望朝窗縫外血流成河的齊州城, “阿梨,你千萬要記住, 縱使你有那個世界的靈魂,但你現在是這個世界的人,你用那個世界的道德來標準你自己,那麽你現在的確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殺人犯,你都不用等對方想辦法怎麽了結你的性命,你就自己精神內耗而亡了。”
但這是封建時代,買賣人口都是合法的,主人家打死的死契奴仆,甚至有的都不用去衙門裏報備,死者家屬若是追得緊,賠償一兩只牲畜也就作數了。
這就是一個生命不能得到公平對待的時代,也只能以殺止殺。更何況朝代更叠,每一次不都是萬骨堆積築建出來的麽?
所以周梨即便不在暗中策劃了這一場齊州的內亂,他們也遲早要打起來的,只是分早晚罷了。
周梨曉得,幹娘是想開導她。不過周梨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麽澹台夫人沒有牽扯到權力之爭裏,便是如今她也只讓柳相惜來接觸。
因為其實她們都是一樣的人,即便是她現在勸起自己來說得頭頭是道,可若是叫她來做這些事情,只怕也是有心理負擔的吧?
不過周梨想,那好人的確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一般意義上的好人,被大家和後世所稱贊的好人,卻大多辜負了自己的親人,還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
周梨心想如果以此來標準定義的話,那她從來不是什麽好人,她以前做生意是有私心的,就是單純想叫自家寬裕些,阿初和元姨少辛苦一點。
到了後來不讓白亦初去戰場,一來是怕白亦初死,二來她更怕自己死。
遠的不說,就說現在,她這樣努力,也是想要為作為女子的自己爭取本該得來的利益,憑什麽女子只能在後院裏蹉跎一生?但是只有她一個人,那必然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但如果是一片森林呢?
所以她能毫不吝嗇地見縫插針地給身邊有事業心的女人們平台和機會。
那這歸根究底,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目的,年少時和白亦初他們說要以橫渠四句為人生信念,但是如今看來,她做不到了。
做不到歸做不到,但也希望像是澹台夫人所說的那樣,這一輩子,盡量少犯錯吧。
她深深地了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呀?你想改變這個世界,但急不得,要徐徐圖之,更何況我以為你運氣算好,剛好有一幫志同道合的人與你一起努力,我看好你的。”澹台夫人說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後將自己的令牌借給她:“算是我私人給你的獨家贊助,完事後趕緊還我。”
周梨握著她遞來的令牌,嘿嘿一笑:“還是你懂我。”
“我不是懂你,我是知道你帶了多少人來,就你那幾個人還想趁機暗殺景世南,那不是異想天開麽?”澹台夫人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也是運氣好了,你們這草台班子全靠著各方贊助,不然就憑著你和阿初在屛玉縣做牛做馬,還不知道需努力多少年呢!”
周梨心說講什麽大實話?一面朝她道了謝,也去與隨行之人商議。
現在的景世南才從那鮮血橫流的王府裏走出來,身上的衣袍已經看不出來從前的顏色了,每呼吸的一口空氣,都全然是那股讓他覺得反胃的惡心味道。
使得激戰廝殺了大半個晚上的他,如今有些頭重腳輕的感覺,下台階的時候,因地上那一灘濃稠的血液而打滑,險些以一個不體面的姿勢摔在地面。
好在這個時候他的庶長子景綦一把將他給扶住,“父親小心!”景綦身上的甲衣還沒解開,景世南有些垂老疲倦的身體靠在他的鎧甲上,忽然有些硌疼了他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