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請太醫

月明星稀,中秋宴會漸散,宮廷逐漸冷清下來,沒人會關注翊坤門前跪著的人。

今日是中秋,依著規矩,談垣初去了坤寧宮。

鑾駕上,談垣初閉著眼,許順福擡頭看了一眼又一眼,心底委實琢磨不透皇上的想法,要是說皇上對雲姒姑娘被罰一事無動於衷,也就不會在太和殿內對楊婕妤不留情面,但皇上知道了雲姒姑娘被罰,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要是皇上有心,翊坤門前那對主仆早回宮中休息了,哪至於現在還跪著。

許順福心底搖頭。

忽然,鑾駕上的人敲響握柄,淡淡的聲音傳來:

“換條路。”

去坤寧宮的路當然不止一條,許順福腦子一轉,立刻意會,他擡了擡手,鑾駕立即朝翊坤門的方向行去,等經過宮門前,許順福看得一清二楚。

這主仆二人連這一道宮門都沒能出,跪在草叢邊緣,二人身上都染著草絮,青絲些許淩亂,說不出的狼狽不堪。

許順福下意識地朝雲姒姑娘看去,但夜色濃郁,許順福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是他仍隱約瞧見雲姒姑娘的胳膊不自然地垂著。

聽見有動靜傳來,雲姒勉強打起精神,和盧才人同時回頭看去。

盧才人意外,下一瞬頓時露出驚喜加委屈的神色,她咬牙艱難地向鑾駕行了一禮:

“嬪妾給皇上請安。”

她也跪了兩三個時辰,渾身早就僵硬,一舉一動都很是費力。

和盧才人的驚喜不同,雲姒不易察覺地咬了下唇。

她很清楚,今日是十五,皇上是一定會去坤寧宮的,不論是從太和殿還是禦書房,或者是養心殿,去坤寧宮的最佳路線都不會經過翊坤門。

換句話說,皇上不該出現在這裏。

但皇上偏偏來了,這只能說明,皇上早就知道了翊坤門的事情,可她們還是在這裏跪了將近三個時辰。

雲姒和盧才人一樣低頭行禮,扭轉身子時,肩膀處有隱晦而鉆心的疼傳來,雲姒不由得白了些許臉色,她低垂著頭,緊咬著唇瓣,沒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談垣初沒下鑾駕,他垂著視線,將二人狼狽盡收眼底,尤其是女子那一刹間白了的臉色,他視線在女子肩膀處不著痕跡地停留一刹,等女子低下頭時,談垣初準備下鑾駕的動作幾不可察一頓。

鑾駕來得快,走得也快,盧才人眼中的光一點點黯淡下來。

離得遠了,許順福有點納悶地朝鑾駕上看去,皇上刻意去一趟翊坤門是做什麽?

他猜測著皇上的用意,試探地出聲:

“奴才瞧盧才人身上好像落了傷。”

真正有傷的是誰,其實許順福和談垣初都心知肚明。

許久,鑾駕內傳出一聲冷哼:

“朕瞧她倒是沒覺得疼。”

許順福訕笑一聲,但也難得替雲姒姑娘辯解了一句:“皇上說笑了,這當奴才的哪能在主子面前喊疼。”

知曉您是不滿雲姒姑娘的態度,但雲姒姑娘也不是身不由己嘛,您不給人家位份,人家一個小奴才,難道在盧才人面前和您打情罵俏?

許順福心底嘀嘀咕咕。

鑾駕內安靜了片刻,談垣初皺了皺眉,許是有了那日親昵,他總是忘記雲姒和其余人不同。

她只是一個奴才。

他想叫雲姒和其他後妃一樣對他表現出真實想法,就仿佛是讓一個乞丐去京城最豪華的聚賢樓吃飯,都在刁難對方。

他想讓雲姒不要這般“規矩”,就得讓雲姒有不規矩的資本。

就像他想讓一個乞丐去聚賢樓吃飯,他總得給這個乞丐吃飯的銀子。

鑾駕的速度慢了下來,談垣初掀開簾子:

“去讓她們回宮,再跑一趟太醫院。”

許順福:“奴才這就去。”

去太醫院的人當然不是他,等他送完盧才人再去太醫,不知要耽誤多少工夫。

鑾駕不停歇地前往坤寧宮,許順福卻是趕緊掉頭回去,宮門後,雲姒和盧才人還在跪著,雲姒正在安慰盧才人,等瞧見許順福遠遠跑來時,盧才人都沒抱什麽希望。

她擦著眼淚,頭都沒擡。

她再遲鈍,也意識到了一件事,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根本不能和楊婕妤相提並論。

既然如此,她再抱著不切實際的希望,只不過是讓人看笑話罷了。

但雲姒說得沒錯,來日方長,誰都不知道日後會發生什麽。

沒想到的是,許順福真的在她面前停了下來,盧才人愣在原地,許順福卻是趕緊扶住她:

“盧才人快起來,皇上讓奴才送盧才人回宮。”

盧才人怔愣地被扶起,半晌沒回過神來,剛才皇上走得一點都沒有猶豫,怎麽還會讓許順福回來?

她今日被打擊數次,都不自信了,抽噎著鼻子:

“真是皇上讓你來的?”

她今日哭了許多次,現在眼睛都是紅的,她瞪圓眸子,一抽一抽的,說不出的嬌憨可憐,眼巴巴地瞅著許順福,想要看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