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欲海難填

雲葭頭也不回,依舊背對著岑風修剪著置於高幾上的山茶花,聞言也只是淡淡嗯了一聲,她似乎並不在意這件事,又仿佛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她的專注並未因為這事而分出半分,她依舊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這盆山茶花上。

這是昨日岑風從莊子回來時一並帶來的。

山茶花開得很好,莊子裏的蔡管事知道她愛花,每年都會吩咐人送新鮮的盆栽過來,大多都是山林間自己長開的,有時是山茶,有時是蘭花,偶爾也有一些木芙蓉、寶相這類的花……不值多少錢,但勝在有野趣。

今早岑風派底下的花匠侍候好送來之後,雲葭便又就著自己的習慣修剪起了枝葉。

她這般平靜的態度不禁讓岑風覺得自己這樣是不是有些過於激動了。

可他哪能不激動?

他怎麽也沒想到事情竟然真的會這般水到渠成,他昨兒夜裏輾轉難眠了一晚上,如若不是擔心旁人知曉,他都想自己跑到西山那邊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屍首,今早天一亮他就出去了,他昨天離開的時候就跟戚洪商量過了,如果事成就在國公府對面的那株柳樹上劃一個十字,他今早揣了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出去,直到看到那個十字才總算放下心。未免出現什麽紕漏,他又親自跑到外面查看一番,想看看陳鎮這回會不會繼續包庇鄭子戾。

如果真的包庇,他怎麽也得想法子把這事鬧大才好。

“也是巧了,今天刑部那位老大人正好路過那邊,如果不是他,恐怕事情也不會這麽容易。”岑風低聲感慨道。

至少鄭子戾不會那麽快就被重新帶回到府衙。

他心中也覺得這事真是巧,甚至想過是不是姑娘算好的,可這個念頭才在心中浮現就被他失笑著拋到腦後了,姑娘又不是能掐會算的神仙,怎麽可能事事算得那般準?還是鄭子戾的命不好,正好撞在了那位老大人的手中。

雲葭不知岑風心中所想,聞言也只是淡淡說道:“鄭子戾命當如此,逃得了初一也逃不過十五。”

前世也是這位老大人查的這事。

雖說三司會審,但大理寺的那位肖大人向來不願惹是生非,而都察院中,袁野清當時又不在燕京,留下的那位馬大人也是個墻頭草,這兩位大人都不敢太得罪鄭家,唯有這位老大人兩袖清風又無子無女,從不畏懼權貴,他雷厲風行非要查個究竟還那些無辜慘死的百姓一個公道。

事後也是他親自擬定了鄭子戾的罪證,上稟天聽,要陛下懲治鄭家。

雲葭知道這位老大人有個習慣,只要不上朝,他都會去觀前街的一家早點攤吃早點,而那家早點攤正好面朝燕京府衙。

這事並無多少人知曉,雲葭知曉……倒還是因為裴郁。

裴郁前世就在刑部任職。

那時她因為阿瑯的案子想求見老大人,可她知道老大人的性格,她若貿然登門造訪只會惹得老大人不喜,偏偏這位老大人除了上朝就是回家,她自然也沒辦法於半路把人攔下。當時雲葭滿心焦灼,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忽然碰見了裴郁身邊的長隨鐘攸。

彼時裴郁不在燕京,鐘攸卻不知是何緣故留了下來。

他給她帶來一個消息,說老大人除去每月上朝的那幾天,每日辰時都會在觀前街府衙前的那個麻記早點吃早點,她若想找老大人,去那是最方便的。

雲葭觀察了幾天,發現果然如此。

於是之後,雲葭便每日造訪此地吃早點,她亦不打擾,也不主動與人說話,幾日之後,那位老大人倒是主動喊住了她。

雲葭也是因此與那位老大人搭上話的。

當時阿瑯殺人證據確鑿,無從抵賴,她亦不敢請人放過,然阿瑯殺人事出有因,若非鄭子戾挑釁在先,事情也不會鬧成那樣,她便想著即便不能放過阿瑯,可能讓阿瑯的刑罰緩和一些也好,只是當時老大人並未答應,他只是捋著花白的長須與她說“律法如此,即便事出有因,他也殺了人。”

當時雲葭只覺得萬念俱灰。

未想後來裴有卿與陛下說了此事,竟讓陛下從輕發落了。

因為這個緣故,雲葭一直很感激裴有卿,如果沒有後來那些事……她應該還會好好做他的世子夫人,孝順他的父母。

心神方才一動,手中的剪刀就有些偏了,聽到哢嚓一聲,雲葭垂眸,才發現竟然剪落了一枝花,花枝亂顫,還好……並不影響整盆花的美觀。

雲葭放下剪刀,搖了窗邊金鈴。

驚雲聽到聲音打簾進來一看,就知道姑娘是要凈手,她忙去準備,雲葭把那朵多余的花扔進了一旁的廢簍裏面,接過帕子坐回到屋中的軟榻,讓驚雲給岑風也準備了一把椅子,等人坐下,她才看著岑風問道:“你去莊子查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