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我欠一個人太多了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夢了。

那個夢中,裴郁曾不顧一切地奔向火中想把她救出去。

那個時候,雲葭只當這是一個夢,一個荒誕無稽的夢,覺得依照他們當時的關系,裴郁如何都做不到那種地步。

可如今雖然身處夢中,她卻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這不是夢。

這是真的——

她這陣子做的夢,全都是她死之後的事。

看著不遠處那個身穿灰衣,半邊俊美如天神,半邊卻被大火燒得幾乎不剩一塊完好皮肉的男人,看著他那滿頭華發……

雲葭竟然不可抑制地哭出了聲。

夢中的一切都還在繼續往下發展。

她看到樊叔第一次動了大怒,在他屢說不聽之後,他走上前,氣得摔了長案上的佛經和筆墨紙硯,最終拂袖離開。

她也看到在樊叔走後,裴郁若無其事地蹲下身,繼續撿起地上那些東西,他輕輕拍了拍上面的塵土然後重新回到蒲團上繼續往下摘抄。

外面是隆冬天。

天色灰蒙蒙的,鵝毛般的大雪撲簌簌往下掉落,外面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雲葭即便身處於夢中都能感覺到天氣的寒冷,可跪坐在蒲團上的裴郁卻仿佛沒有感知一般,繼續垂著眼眸摘抄那早已熟記於心的往生經。

往生經……

雲葭終於知道他是在為誰祈禱往生。

這一夜,雲葭在這個夢中待了許久,她眼睜睜看著裴郁一字一字寫完一篇又一篇的往生經,看著他撐著傘獨自一人去往大殿把所寫的往生經供奉於香案上面。

她還看到了屬於她的長明燈。

他用那一只布滿著疤痕的手小心翼翼地往裏面灌燈油,以此來讓長明燈永久不滅。

“裴郁……”

雲葭在夢中輕聲呢喃。

她跟在裴郁身後,看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裏,鞋面踩過大雪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他的身體似乎變得糟糕了許多,走幾步就會發出一長串的咳嗽聲,咳得太過用力的時候,身子還會控制不住往前弓身。

頭頂的雪花就會在這個時候飄進傘面裏,然後輕飄飄地落在他的身上,淋濕他的肩膀。

雲葭想上前為他拂落身上的雪花,想替他撐好這一把他撐不住的傘,她還想跟他說說話,想讓他別再這樣為難自己,她不值得他這樣。

可夢中人怎麽可能發出聲音?她甚至沒辦法靠近他。

她只能遠遠看著,遠遠跟著,用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陪在他的身邊。

雲葭從來不知道她這麽能哭。

從知道灰衣男人就是裴郁的時候,她的眼淚就沒斷過,她像一縷幽魂跟在他的身邊,看著他一個人在這寺廟之中瑀瑀獨行,他還是冷冷清清一個人,性格卻比從前變得溫和了許多。

空閑的時候。

他會教寺廟裏新來的小僧人讀書寫字。

寺裏還有不少山林間跑過來的野貓,他會在天氣不好的時候在自己的屋裏給它們放一個窩,可更多的時候,他都在望著南邊的山脈出神,手裏永遠拿著那塊繡著一只小狗的鵝黃色的舊帕子。

前兩日才看到過它,雲葭自然知道這塊帕子是誰的。

-“徐雲葭,不會有別人,也不可能有別人,我對你的喜歡從來不是一時興起。”

昨日裴郁的話忽然再一次出現在她的耳旁,心臟也隨之發出咚的一聲,這一次,雲葭終於知曉了裴郁對她的喜歡不是一時興起,曾有一個人在她不知道的歲月中愛慕她至死。

她不知道裴郁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她的,也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喜歡她,她只知道她再也沒辦法忘記他了。

這樣濃烈的愛意,只怕她至死都沒法再忘記了。

窗外隆冬的大雪隨風落在裴郁的肩頭,男人仰著頭,任由寒風吹拂他那一頭華發,白雪茫茫,一時竟讓人有些辨不清究竟是他的頭發本來就白了,還是這外面的雪花落了他滿頭。

雲葭的身上也落了滿身雪,她站在院子外面看著窗內閉目仰頭的裴郁。

“裴郁……”

不知是雪花化作了水弄濕了她的眼睫,還是她的眼淚還未斷下,她再一次看著不遠處的裴郁發出呢喃的輕聲。

她看到裴郁睜開眼睛,疑惑似的朝她的方向看過來。

雲葭看著他這番神情,心下一喜,她正要朝人跑去,這一次,阻礙於他們之間的空間似乎消失了,可就當她想靠近他的時候,一陣白光忽然出現,她從夢中醒了過來。

“姑娘,姑娘。”

“怎麽辦,羅媽媽,姑娘還是醒不過來。”

……

耳旁嘈雜的聲音喚回了雲葭的神智。

她的眼睫輕輕動了幾下,還未反應過來現在究竟是怎麽了,就聽到和恩發出一道驚喜的叫聲:“醒了醒了,姑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