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姑娘又在教訓二公子啦!

早在先前驚雲與裴郁說話的時候,雲葭就已經知道他來了。

此刻她坐於涼亭之中隔著薄薄的那層紗幔看著裴郁一點點朝她走來,心臟不知怎得猝然拔高,握著團扇扇柄的手也跟著無意識緊捏起來。

那薄薄的一層紗其實並不能遮擋什麽,他的身形還是一覽無遺地曝露在她的眼中,她能看到他頎長挺拔的身姿;能看到他逐漸脫離少年人的單薄,開始變得寬闊的肩膀;也能看到他走起四方步始,腰上懸掛的那一串竹青色的絡子於半空一晃一晃。

同樣。

她還能看到他走近之後臉上那略顯緊繃的神情,只不過隔著薄紗與她四目相對,臉上那緊繃的神情便開始一點點變得軟化了,逐漸變成她熟悉的模樣了。

雲葭也不知怎得,看著裴郁這樣的變化,忐忑緊張了一路的心竟然開始逐步瓦解起來。

她來時,甚至在這等待他的這段時間裏一直都在想,待會見到他的時候,她會不會太過緊張,兩個人相處會不會不夠自然?若是不夠自然的話,那該怎麽辦?

可如今真的看見了,那些不安和緊張便隨著他越來越近的身影徹底消失了。

沒什麽好緊張的。

他還是他,並未與從前有任何改變。

雲葭原本因為緊張而顯得頗為緊繃的身形已重新變得柔軟起來,緊捏於扇柄上的手也變得松展了許多。

倒是裴郁。

離雲葭越近,他反倒變得越發局促起來。

手都不自覺拽著衣服,試圖讓它變得再平整一些、再整齊一些,可其實他身上的衣裳已經夠整齊也夠平整了,雲葭前些日子剛托莊娘子做好的衣裳,在他來之前已經讓人漿洗過又用熏香熏過,他今日擇得便是一身墨青色的便服。

是其中最普通的衣裳了,卻依舊讓他心存不舍,舍不得去穿。

所以他怎麽可能讓她剛替他置辦的衣裳有一絲不妥之處呢?就連剛才於書桌前看書的時候,他都坐得十分小心,生怕弄出一點褶皺。

不過是他把雲葭看得太重,方才會覺得自己這兒也不好、那兒也不好。

手已經放於薄紗之上了,只消一下,就能掀開,就能進去,就能看見她了,他卻又開始擔心起這一切只是他的一場幻夢。

這麽晚了。

她怎麽會來找他呢?

實在是太神奇了,神奇到就像是在做一場夢。

他那點猶豫即便未擺於臉上,也能讓雲葭猜想到。

“還不進來?”

雲葭隔著那層薄紗,笑著沖裴郁說道,說完,稍頓,少頃又看著他笑說一句:“還是今晚,你就想與我這樣隔著這層薄紗說話了?”

話音剛落。

那層薄紗就立刻被人匆匆掀挑起來,沒有一點猶豫,幾乎是迫不及待的。

紗幔在他手中,裴郁那俊美的面容便再也沒有遮掩一般曝露於雲葭的眼中,天上的月光傾瀉下來,全都照在了他的身上,襯得他愈顯無邊風華。

從一開始——

他們甚至都還不算熟悉的時候,雲葭就知道裴郁是好看的。

前世曾被裴郁拒絕的那些女子,大約是面子上過不去,曾在宴會之中說過裴郁許多壞話,說他沒有教養、說他命中帶煞注定孤寡,說他性子不好一看就不會是疼娘子的那種人……可無論她們怎麽不喜歡裴郁,都無人能違心說他醜。

他的美貌是毋庸置疑的,甚至越長大越好看。

與裴有卿不同,裴郁的美貌是淩厲且毫不保留的,如黑暗裏開出來的荼靡花,神秘又帶著致命的吸引力,他面上的五官無一處不出挑,墨眉、薄唇、筆挺的鼻梁以及因為長大而逐漸變得鋒銳深邃的輪廓,可最好看的還數他那雙眼睛。

黑色明亮的瞳仁仿佛可以看透照清一切事物,又仿佛具有攝人心魄的本事,讓人不敢直視。

不過平日恐怕也沒人敢與他直視。

他實在太冷了,性子冷,一雙眼睛也跟寒九天裏的風雪一般,只消一眼,就讓人如被風暴裹挾一般,只不過如今那雙仿佛風雪般的眼眸卻化作熾烈的夏天,在看到雲葭的那一刻就迸發出了最明亮最璀璨的光芒。

唇角也抑制不住向上高高揚著。

他一眨不眨看著雲葭,仿佛世間萬物都成了虛無,他的眼中只有她,也只剩下她。

這種專注讓雲葭才平靜下去的心跳又無端變得急促起來。

在裴郁這樣的注視之下,雲葭只覺得那股子羞赧又卷土重來,讓她有些不大敢看他了。

只不過雲葭實在太清楚裴郁了。

她若真的不看他,不說話,恐怕兩人今日真的只能演一場沒有聲音的皮影戲,變成無聲的默劇了。

“……還不進來。”她沖裴郁發話。

倒是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