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3章 地下農場

林三酒沒想到,名稱叫作【地下農場】的末日世界模型裏,竟然一擡頭就能看見藍天。

在她又一次穿越障眼法,走過那一塊巖石石壁之後,她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片風和日麗的淡藍天幕,遠遠地伸展了出去,仿佛一張畫布似的,鋪在一排排深木色房舍上空,舒坦平整。

“這……這也是障眼法嗎?”她忍不住停下腳,小聲問了一句。

忽然多了一臉絡腮胡子的余淵,倒是意外有了幾分西部片裏硬漢的氣質——林三酒原本還以為,他看起來肯定會是一個刺青版的瘦聖誕老人呢。

他四下看看,答道:“既然是末日世界,或許自帶天空也不奇怪?”

林三酒提鼻子聞了聞。

“有可能。你發現沒,這兒一樣有臭氣,但輕了很多,”她一邊說,一邊慢慢朝深木色房舍的方向走去,“是不是因為,處於【地下農場】的臭味反而能散掉?這裏有天空有日光還有風……而困在山洞裏的氣味就只能越積越濃了。”

話是這麽說,卻不代表裏頭就好聞了;林三酒覺得自己真應該將剛裝上去的眉毛摘下來,塞進鼻孔裏。

【地下農場】反而是一個處於天幕之下的戶外之地,或許還不是最奇怪的。林三酒本已做好心理準備,要看見大群大群被關押在這兒的普通人了;可是走了一會兒,除了空地上一條條深挖出來的、流著糞尿臟汙的開放式簡陋下水道,他們一個人也沒見到。

鳳晌午總不會是得了錯誤的消息吧?

很快,他們就走進了一排排整整齊齊的深木色房舍之間。遠看跟農人民居差不多的小房子,離近一看才叫人發現了異常——每一棟小木舍上,都沒有門。

不止是沒有門,在沖著走道的那一面上,連墻壁也只是壘到了腰間高度的半道土墻;任何成年人走過時,都能在探頭一掃之間把木舍內看得清清楚楚,要是願意的話,甚至還能伸手撈起房內地上的東西。

……只不過,也沒有什麽東西怕人偷就是了。

林三酒的目光越過土墻,在房內掃了掃。

沒有床,沒有桌椅,僅僅是在泥土地上鋪著兩排各色花樣圖案的長條破布;唯一一個共同點,它們都已經陳舊肮臟得連織線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見了。

她盯著泥土地上一張挨一張的破布,以及每張破布上的大團稻草,慢慢地才有點回過了味來——原來這些布就是床鋪,稻草團則是枕頭。她沒有看見哪張“床”上有被子,或許它正被人穿在身上。

“你看,”余淵上半身探進了土墻裏,指了指下方地面。“或許這就是砌半道矮墻的原因?”

林三酒順著他的手指一看,發現在緊貼著矮墻的陰影裏,還架著一排鐵碗和勺子;看看數量,正好與屋內的“床鋪”相對應。

地上斑斑點點、汁液幹涸,盡是食物殘渣留下的臟汙。

“什麽意思?”她一時有點沒明白。

“到了吃飯的時候,分餐的人只要舉起勺子,往墻後舉起的碗裏一扣,就分完了,連門都不用進。”余淵說著,以腳尖點了點地面,說:“我這麽說是有根據的。你看民居之間的小路上,已經印了不知多少深深淺淺的車輪痕跡了,看著像是手推車。”

林三酒愣了愣,腦海中設想了一下分餐的畫面。

在鋪著床單的空泥地旁,就是另一個小小的隔間;她甚至不用進去看,只遙遙一聞,就已經知道那是什麽地方了——在土地裏挖出的溝渠,已經被浸成了黑色,整個【地下農場】的氣味,應該就是來自於這一大片聚集了人體、汗腺、食物、糞尿的木舍。

“那……住在這裏的人呢?都哪去了?”

余淵當先一步,繼續往木舍深處走去,說:“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每個小木舍都一模一樣,仿佛是打印機沒設置好,嗡嗡地吐出了一排又一排的雷同文件,叫人來不及按暫停,因此只好一個個排列起來,物盡其用。有的木舍鋪滿了“床單”,有的木舍空空如也,好像房子比人更多。

木舍綿延不斷,左轉右拐,簡直像個橫平豎直的迷宮;【地下農場】的規模遠遠要比【醫療系統】更大,再加上二人戰力都因為【面部毛發】而被打了個一折,因此走了好一會兒,林三酒才總算從遠方木舍海洋之外,捕捉到了一點點人聲漂浮。

“在前面,”她低聲說,和余淵一起加快了腳步。

好像所有木舍裏的人,都聚集在前方那一個正方形空地上了,還不等二人走近,林三酒就先迎上了一片厚雲似的人的體味,浞熱濃郁,厚膩酸腥。

大群大群的人,擠擠攘攘,肩背相接,嗡嗡有聲;有一部分人排成短短的隊伍,等在數個亭子前面,但能維持秩序的人不多,短隊伍延伸不了一會兒,就變成了不成章法的團團簇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