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落囚牢

◎是我不懂事,求爺饒命。◎

陸九郎從香燭鋪走出,無由打了個噴嚏,也沒放在心上,只當是女人的衣飾太過輕薄。

小七在一旁涼涼的道,“怕冷就回去,非要出來做什麽?”

哪怕他裝女人再像,懸紅的通緝仍在,就不該冒險到街上溜達。陸九郎又不肯說目的,兜著剛買的香燭紙錢,宛如一個上墳的小寡婦,帶著她溜到了城僻處的墳崗。

這裏雖在城內,卻是一片荒涼的野地,遍布墳包,蕪草蔓生。

陸九郎在一處墳前伏跪,佯作叩拜,居然從墳旁的草洞子掏出個油紙包,打開來一疊銀票,喜孜孜的收入懷中。

原來他心竅極多,當初偷了陳嬌的匣子,將裏頭的銀票一分為二,部分藏進了墳洞。匣子雖然沒了,這一半卻很穩當,他既得意又惋惜,“你既然打倒陳家的人救我,怎麽沒將匣子一並取了,那樣我也能做個富家翁了。”

小七當時曾拷問打手,得知了銀票的來處,聽他竟還好意思問,不屑道,“匣子是你騙的,理當物歸原主,我憑什麽替你拾贓。”

她以為陸九郎拿了銀票就要回去,沒想到他擦燃火絨,將帶來的香燭紙錢悉數焚了,不免一訝,瞧了一眼石碑,“這是誰的墓?”

陸九郎將墓上幾根野草薅了,話語輕松,“自然是我娘,有她替我守著,銀子必不會丟。”

這人竟將贓銀藏在親娘的墳塋,小七很是不齒,“你就不怕有人來翻掘,連帶令堂九泉之下難安?”

陸九郎不以為意,振振有詞的道,“除了我這般聰明,誰還想得到?我娘死都死了,怕什麽翻動,就算地下有知,她從來縱著我,不會在意的。”

這種爛人連鄙夷都能當成贊賞,渾不覺得可恥,小七冷了聲音,“兩次大宴集齊了城中高官,你仍未聽見那人的聲音,難道是騙我的?”

陸九郎叫起屈來,“我仔仔細細聽了,確然沒有,總不能胡亂指一個,好歹我還認出了木雷,是你沒將人弄死,反而挑起我的錯?”

小七悶著一口氣不再說話,望著焚紙的煙氣裊裊。

遠處來了兩個差役,拖了卷草席隨意一扔,連掩埋都懶。

小七心一動,等人走了揭開草席一看,果然是蕃姬。

傳聞蕃姬在牢中得知鐘明身亡,殉情自絕而死,杜槐還為之唏噓,吟什麽紅顏報君之類的酸詩,若見到屍首面如灰泥,額角血肉模糊的窟窿,眼眶都撞裂的模樣,只怕魂都要嚇掉了。

陸九郎膽子不小,湊過來一看非但不懼,還嗤了一聲,“這女人連宴上回話都不敢,哪來的膽子自盡,還撞成這樣,分明就是給滅了口。”

小七將草席覆回,吩咐道,“你自己回杜府,我去辦些事。”

陸九郎知她要去查獄中之事,閑閑的道,“依我看不如省點力氣,查出來難道又弄個高官墜樓?韓大人明日就到了,只要會談無事,犯不著多生波折。”

小七微微一頓,沒理他擡腳走了。

陸九郎一撇嘴,按了按胸前的銀票走出墳崗,嬌嗲的拋了個媚眼,輕松搭上過路的牛車。

等近了杜府他跳下車,打發了車夫,滿心還在琢磨如何向杜槐弄幾件金飾,前後忽的冒出幾個大漢,箝手勒頸的一別,將他挾上暗伏的馬車,瞬間消失在街頭。

城中一直有傳聞陳半坊心黑手狠,宅子裏藏了土牢,不知打死了幾條冤魂。陸九郎向來視為謠言,哪想到有朝一日親身領受,居然就在府內的假山池底下。

土牢又濕又滑,不時還有水滴落,鼠蟑爬了滿地,充斥著腐臭的濕氣,相較之下,此前呆過的石牢簡直如客棧的上房。

陸九郎給鐵鐐銬住,只能坐在濕濘的地上,依稀瞧見對面的刑架掛著一個血糊糊的死人,通身不寒而栗。他惴惴不安的在黑暗中等,不知過了多久,陳半坊帶著兩個打手來了,大抵是近日太忙,油胖臉瘦了兩分,更透出底下的橫肉。

陳半坊將他從頭到腳仔細看了一遍,獰笑道,“臭小子,當著我的面蒙過去,還真當你是個娘們,要不是有人提點,誰想到你如此滑狡,還躲去了杜大人府上。”

陸九郎何等乖覺,立刻取了懷中的銀票獻上,“是我不懂事,求爺饒命。”

打手接了銀票,陳半坊點算無誤,顏色稍霽,隨即神情一厲,一腳重踹過去,“這時求饒了?小賤種!平日東誑西騙也罷了,敢欺到嬌兒頭上,還調戲她房裏的人!”

陸九郎伶俐得很,見腳一起就蜷起來,只受了三分力,叫得卻十分慘,“爺息怒,我出去再弄銀子,定會重重的賠償陳家。”

陳半坊懶得廢話,讓手下一頓暴揍。

陸九郎結結實實受了毒打,發髻掉了,羅衫爛了,恨不能鉆地而逃,一聲聲痛喊貨真價實,眼看要被活活打死,突然似有神靈相佑,一個仆人將陳半坊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