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宴上釁

◎敢問韓大人,河西可有如此勇士?◎

西棠閣這一日檐懸彩帛,華燈齊耀,布置得格外隆重,休說平民,連官吏級別稍低的都不能進,執法衛內外警戒重重,封了四面街口,守住每一個門廊,確保一只蒼蠅也飛不進來。

宴上氣氛熱烈,河西人個個擅飲,賓主談笑風生,場面歡愜。獨有童紹僵著臉,似給長年冷面的薛季附體,讓人見而生畏,當然也不會有人傻到觸黴頭去敬酒。

童紹既來,絕不肯甘於寂寞,酒過三巡,他挑起話語,“人道河西軍精悍無雙,不知以韓大人來看,比天德軍如何?”

這一問可謂險惡,若是稱天德軍強,形如睜眼說瞎話;若是稱河西軍強,又無異於削天德軍的臉面,一時場中皆靜,看韓戎秋如何回答。

韓戎秋方與周元庭飲了一盞,聞言莞爾,“見童大人,就知天德軍的厲害。”

眾人沒想到他居然一謔,頓時轟堂大笑起來。

童紹被戲面色一沉,待笑聲一落就要發作。

韓戎秋適時開口,“這並非玩笑之語,童大人居安思危,隨時警覺,如此待兵豈能不利?河西戰事頻繁,士卒疲於應對,難以長久,所以才盼與天德軍一樣受王廷庇佑,令蠻夷畏威而退,於願足矣。”

這幾句既避了兇險,又情真意切,說得眾人都感慨起來。

童紹哪肯放過,強勢的迫問,“閣下何以顧左右而言他,我問的是戰力。”

韓戎秋輕松一轉話頭,“不如問朔方軍與河東軍孰強,朝中各位大人想必也為難得緊。”

天德軍從屬於朔方軍,而朔方軍與河東軍之爭也是由來已久,鬧到朝野笑話無數,如今竟連河西都知道了,滿堂聽得無不發笑。

周元庭也莞爾,“莫說朝中,老夫聽見這兩個名字在一處,也是頭疼得緊。”

眾人笑得難遏,紛紛起身向韓戎秋敬酒。

童紹陰惻惻道,“一味飲酒何等無聊,不如兩軍各出精銳,比試一番。”

明知他用心不良,眾人仍給勾起了看熱鬧興頭,不禁打量起韓戎秋的部屬來。

不料韓戎秋這次毫不兜轉,一口拒了,“如此不妥,恕難從命。”

童紹得了機會,驕然道,“難道韓大人口中尊讓,實則瞧不上天德軍,認為根本不配與河西軍較量?”

他挑釁河西人還罷了,處處拉扯天德軍,讓許多武官暗生不快。

韓戎秋輕拂襟袖,從容對答,“方將軍與弘海將軍各統兵三萬、趙將軍領玄水軍兩萬,他們既是股肱,亦如至親,與我同席並座,共受河西百姓的尊敬。敢問童大人所選的較技者領兵幾何,位列何席,以何種身份相較?”

童紹給問得一滯,僵著面皮道,“軍中當以武力論高下,怎能因職級而貶低。”

韓戎秋回以微笑,“兵與兵相競,將與將爭雄,有何貶低之處?”

童紹給難住了,仍是不甘心,“薛虞候槍馬過人,不妨為天德軍掙一份榮耀!”

薛季不大參與宴席,這一次雖在,依舊面冷話少,他平素與童紹井水不犯河水,此刻給點到頭上,冷冷的一望,“童大人想為我軍一長威風,不妨自己上。”

眾人皆知童紹是個草包,真下場樂子就大了,暗裏忍笑不提。

童紹當然不肯自己上,使了個眼色。

親信盧遜立刻應和,高聲道,“可惜童大人是文官,要是武官當然不會持杯安坐。韓大人已經開口,我軍連個應對的都沒有,傳出去可是羞煞人。”

場中談笑靜了,這一句把全場武官給捎上,顏面都不大好看。

魏宏突然打了個哈哈,“盧大人縱是想瞧樂子,也不必說得這般嚴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河西下了戰書呢。”

他一言挑破,眾人轟的一笑,局面頓松。

童紹沒想到魏宏出來攪場,怒沖沖道,“魏宏,你的官職連上場都不配,輪得到大放厥詞?”

魏宏油皮笑臉的道,“我倒是樂意,只要給卑職拔幾級,區區較技算什麽,叫我打韓大人都成,大不了等韓小將軍找過來,我躲去薛大人府上。”

眾人大嘩,笑得前仰後合。

笑聲越盛,童紹越怒,他氣沖沖出了宴堂,極想羞辱河西人,突生一念,“把上次那個牽馬的小子喚來!”

阿策一肚子納罕,惴惴不安,幾疑是不是露了什麽破綻。

哪知童紹將他召過來,大剌剌一指宴堂外的石獅,“小子,把它舉起來。”

石獅敦厚堅沉,常人連挪動都不可能,更不提舉起。

阿策簡直莫名其妙,賠笑道,“大人,這似不大合適。”

童紹怒喝,“叫你舉就舉,敢留力氣就是存心悖怠,立刻拖下去挨鞭子!”

宴堂裏的眾人聽到呼喝,紛紛出來圍觀,童紹越發傲氣的催促。

韓戎秋一望,眉梢微動,方景、趙英、明海三人也是神情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