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魔鬼溝

◎你是她的男人?◎

幽涼的月光照著千萬年的石壁,蕃兵的聲音已經極遠。

箭是一定要拔的,但誰也沒把握下手,最後男人們去石壁外守著,嗢末女人脫去韓七的衣服,用氈毯遮住肌膚,只露中箭的一處,喚進了陸九郎。

韓七傷在左胸,斷箭的邊緣腫脹發硬,將箭頭死死嵌住,必須割開肌膚才能拔出。

嗢末女人用枯草點火,烤好了短刀,陸九郎接在手中,他在戰場殺人熟極,這時卻掌心滲汗,不敢輕動,試探的輕觸傷處。

韓七本來失去了知覺,一刹那給劇痛激醒,驟然扣住陸九郎的頸,一把將他摜倒,嚇得嗢末女人一仰,往後跌了一跤。

陸九郎怕觸動韓七的傷,不敢反抗,任她按倒在地,一擡眼呼吸驟停,腦子轟然炸了。

韓七的眼眸幽亮,半身赤/裸的騎扼著他,束發散了一半,她的胸/乳極美,腰肢細韌,放肆又毫無遮掩,似一個月光凝成的幻相,勝過最顛狂綺亂的夢。

然而她根本不清醒,一瞬後就脫力的軟倒,陸九郎擡手扶住,這一次不再猶豫,他一刀剖出汙血,待箭杆松動後利落的拔除,沖凈傷口,仔細的灑上藥粉敷紮。

女人望著他的臉,忽然想起來,“我記得你,那時隊裏最好看的少年。”

陸九郎沒有理會,拭去指頭沾的血,“把裏衣脫下來給她穿上。”

韓七的衣服給血汗浸透,汙臟板硬,已經不能再穿,陸九郎的衣袍是蕃兵的,帶著強烈的膩臭之氣,不願用來貼觸她。

嗢末女人背過去脫衣,也沒趕開他,隨意一問,“你是她的男人?”

陸九郎微微一頓,沒有回答,接過裏衣給韓七穿上,輕柔的裹好氈毯,大概是傷藥起效,她的眉頭略略舒展,呼吸也變得緩和。

嗢末女人見他極為細致,當自己猜中了,歡快道,“果然沒錯,你這樣英勇,她怎麽會不喜歡。”

陸九郎依然沒有開口,作了一個手勢。

嗢末女人恍悟,“不能讓旁人知道?也難怪,畢竟她是將軍。”

陸九郎目光半斂,現出一種悵郁的消沉。

嗢末女人生出了同情,“要避著人才能親近,對你一定很不容易。”

陸九郎的唇角輕牽,似被理解而欣然。

嗢末女人越發愉快,“那你陪著她,我去跟外頭的兩個說話,讓他們晚些進來。”

頭腦簡單的女人,一點誘示就能無限暇想,陸九郎等她離開,暗嗤一聲,扶起韓七喂水,低頭瞧了半晌,吻住了夢中的唇。

魔鬼溝是個奇特的地方,千溝萬壑縱橫,看似有路又處處隔障,人在其中極易迷途,哪怕同伴就在隔壁,相見也得兜兜繞繞,一不留神越尋越遠。

它的可怕之處還不止如此,更糟的是沒有水,闖入者會被焦渴與絕望耗死,隨處可見散落的獸骨,當地人根本不會靠近。

幸好伍摧等人打算綴著蕃軍,攜足了水囊與幹糧,陸九郎喬裝時也是水囊不離身,只有追進來的蕃兵最慘,什麽也沒帶,再強壯的漢子生熬了兩日,也得開始殺馬飲血,接著開始倒人,沒幾天全折在裏頭。

陸九郎等人雖然耗死了蕃兵,自己也不好過,再省食水也盡了,恨不得馬尿都飲下去。馬和駱駝反而還好,溝裏零星長著一種耐旱的野草,牲畜的舌頭能對付,人消受不了,石頭嚼了兩下就給細刺割了一嘴血。

為了減少消耗,幾人晝夜顛倒,白天在陰涼處睡覺,夜裏起來探路,將蕃兵的衣服與馬尾結成長繩,輪流系著前行,避免了因迷路而分散。但即使走得極遠,依然未能尋到出口,每個人熬到了極限,石頭暈眩無力,連標記也刻不動了。

陸九郎和伍摧強提著勁,將駱駝宰了,掏出胃囊擠出水液分著飲了,這東西酸苦之極,要不是為了活命,誰也灌不下去。

韓七的箭傷引起了高燒,陸九郎想盡法子給她降熱,反反復復一直未醒,他將最後一點清水喂給她,沙聲道,“再找不到出路,只有殺馬了。”

馬是韓七的坐騎,也是唯一的希望,這樣大的地方靠雙腳必然是死。

石頭唇如火燎,囈語般道,“這鬼地方有一眼泉就好了。”

嗢末女人也已憔悴不堪,“傳說是有的。”

伍摧倚著石壁癱坐,說話都不利索了,“在哪?”

嗢末女人的舌頭幹得如同沙漠,一舔裂出的血,“就在出口附近,據說有人幸運的見過,活著走出了魔鬼溝。”

這無異於發夢,幾個人全泄了氣。

嗢末女人無所事事,又去看韓七,重傷吞噬著她,昏迷中又極少進食,她越來越消瘦,幾次以為再撐不下去,至此卻仍在呼吸,女人喃喃道,“她真強。”

石頭想誇耀一番自家將軍,奈何嗓子幹疼,只有道,“能回去就好了,倒在這太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