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人如棋(第2/2頁)

石頭和伍摧攥著刀柄,脊背滿布冷汗,這時才敢喘氣。

韓明錚給塔蘭擁在懷中,牽動傷處疼得臉色發青,她一直在靜聽,待確定附近沒了亂兵,極微的開口,“陸九郎每日都去商隊,是做什麽?”

石頭吞了下口水,用這輩子最輕的聲音回答,“不知道,那商隊很奇怪,大多是軍卒,李公子有個隨從蹲著尿,但沒有男人□□。”

饒是韓明錚一向聰慧,也沒弄明白,怔了好一會,“沒有是什麽意思?”

石頭發窘,不知該怎麽說,“九郎讓我去廁所瞧的,不是完全沒有,只剩一半,像是給切過。”

伍摧跟著解釋,“商隊的頭領是李公子,陸九說他大約無聊,愛喚去陪著敘話,沒啥正事。”

石頭心裏慌得緊,“商隊那邊人多,九郎肯定安全,就不知能不能回來。”

伍摧喪氣道,“他一個人回來有什麽用,除非請商隊的來救,這麽多回鶻兵,我看人家不會冒險。”

裂開的墻縫透出微光,韓明錚靜了許久,目光淡遠,“不必指望,他不會回來了。”

半個鎮子嘩鬧無比,村人慘烈的哭號,回鶻兵紛亂的呼叫,宛如獸群的狂歡。

陸九郎死死咬牙,清楚自己犯了錯。

近期的順遂讓他忘乎所以,炫弄太過,成功引得貴人欣賞之余,反而覺得原主成了妨礙。

但那不是商家女,是他拼死從數萬蕃兵手中搶出來的韓明錚!還有石頭與伍摧,一起從死人堆裏滾過來的夥伴!他怎麽會拋下這些,去奉承那些傲慢的蠢貨!

天漸漸暗下來,如無邊的夜毯覆住他的憤怒,包容他的匍伏,向鎮子的另一頭挪近。

一個亂兵醉醺醺的走到墻邊,剛解開褲子,幽影無聲的貼近,回鶻兵掙紮著被拖入墻後,片刻後又踏出來,身形似乎更高了。

黑夜與喬裝給陸九郎帶來了隱蔽,依然得極其小心。

回鶻兵個個連髯結辮,發式與河西截然不同,陸九郎無法混充,亂兵又無傷員,裹頭反而更紮眼,他只能利用墻根或邊角潛行。千難萬險的摸到半途,又一群亂兵縱馬入鎮,大約從別處劫了商隊,押著一長串的駱駝,駝背載有碩大的貨包。

陸九郎險些給沖個正著,倉促躲進一間空屋,哪想到幾個回鶻兵也相中了這間,轟笑著扛著一個氈卷沖入,扔在地上迸出一聲痛呼,竟跌出了一個女人。

陸九郎在亂兵來臨的一刹抄起柳筐扣在身上,萬幸沒給發覺,正琢磨著如何不驚動的挪出去,突然從筐縫裏瞧見女人的臉,居然還是個熟人,正是安夫人之女安瑛。

安夫人給女兒挑不到滿意的人選,又盤算起招贅來,然而沒本事的男人守不住龐大的家業,有本事的又野心勃勃,怕女兒單純太過反而受欺,遂讓安瑛跟著走一趟商,長一些見識。去時十分順利,哪想到歸途已經遠避了戰地,仍是撞上一支回鶻亂兵,隊裏的男人皆給屠殺,甚至為爭搶安瑛,亂兵之間還打了一架。

此時進了屋子,回鶻兵急不可耐的甩上門,將火把插在壁架,開始脫衣裳。

安瑛迸出恐懼的尖叫,這不奇怪,換個大漢被光屁股的回鶻兵按住也要嚇傻,她拼命的掙紮,眼淚糊了一臉,只換來猥笑和褻弄,如一頭可憐的羔羊。

陸九郎無動於衷,趁著她吸引了回鶻兵的心神,極慢的頂著筐向門邊挪去。

安瑛徹底崩潰,恨不得神佛降下雷霆將這些人劈死,她絕望的咬住敵兵的手,對方吃痛一怒,一巴掌扇得她摔跌出去。

安瑛頭昏眼花的撞上一個柳筐,筐子一斜,現出一雙男人的腳。

回鶻兵的□□凝住了,還來不及反應,柳筐飛起刀光乍亮,割斷了最近的敵兵咽喉。

熱血哧的飛濺而出,余下三個兵面露驚恐,還來不及摸到武器,陸九郎的利刀已經剜進第二回 鶻兵的胸腔,痛喊未出口就給截滅,剩下兩人駭得魂飛魄散。

他們倉惶的要逃,要呼叫外邊的同伴來援,第三個嘴唇才張,給陸九郎一刀甩中背心,最後一個光著屁股,手已經握上門栓,從背後給陸九郎撲住,撞得牙齒迸碎,被直接擰斷了脖子。

屋裏仿佛給血洗了一遭,外頭的亂兵依然喧鬧,無人覺察。

陸九郎半面染血,猶如修羅,他丟開回鶻兵的屍體,擦掉濺上的血,從屋內翻出件舊衣換了,將利刀揣回,側身從門縫窺看,方要溜出去,突然給安瑛扯住了褲腳。

安瑛認出他,什麽也來不及想,連真實與虛假也顧不得,哭著乞求,“——救我——”

陸九郎毫無憐惜,拔腳而走,只扔下一句話,“躲起來別讓人發現,熬到天亮就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