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不勝醉

◎他的眼眸幽深的凝望,低頭在她額上一抵◎

李睿含笑接受王公大臣的致禮,心底其實惱怒非常。

陸九郎才露了頭角,已經三番兩次遇上算計,榮樂公主一回來就上門糾纏,如果為這些糟爛之事折落下去,禁軍裏哪還插得了手。

不過越是如此,越顯出有人急了,李睿不動聲色,親熱的與李涪敘了幾句,明面上一派兄友弟恭的融洽,絕無半分不和之態。畢竟皇長子舉宴,朝中大臣都來了,連外國使臣也獲邀,可謂滿座衣冠皆金紫,半是皇親半朝官。

李涪的園林精美開闊,處處勝景,用彩帛搭起許多帷幔,供賓客在其間鬥酒行令。亭台有舞伶歌樂,還有安排了趣巧的賽戲,文如猜迷、賦詩,武有蹴鞠、步打球;還有女郎喜愛的鬥花鬥草、拋球、蕩秋千一類,客人們笑鬧喧嚷,盡情歡謔。

南曲的名妓各有長才,宛如綺艷的鮮花,點綴這場風流的夏日之宴,引來眾多王孫公子流連。商娘子也盛裝而來,仍是婉麗動人,只不理陸九郎,對他的致意回以一個風情萬種的白眼,顯然怨氣未消。

最受歡迎的還是搏戲,李涪與李睿給了極高的彩頭,引得武官紛紛下場挑戰,旁邊還有擊鼓奏樂,氣氛熱烈,圍觀者無數,不斷爆出喝彩與嘩笑。

陸九郎外放前時常參與此類競戲,很出過一陣風頭,夏旭揶揄道,“這是陸九的拿手戲,不下場玩一玩?”

陸九郎卻不為所動,“幾年沒練,早就生疏了,萬一失手還折了殿下的顏面,罷了。”

李睿贊賞的一瞥,這小子的確長進了,懂得了收斂持重。

對面的韓昭文伴著宰相與樞密使等幾位大臣飲酒觀鬥,韓明錚在一旁陪坐。

達枷不懷好意的盯著,他一直將韓家女的逃脫引為大恨,如今在長安逢見,必定要想方設法要給些難堪,“赤凰將軍可敢下場一試?”

韓明錚淡淡道,“我願與閣下執槍上馬,一決生死,王子可敢一試?”

達枷當年險些給她一刀斷頭,自然不會應,陰惻的轉了話語,“明知宴場不許,提這何益,不如我們鬥其他,就賭場上的中原勇士與吐蕃勇士誰勝!”

他使人換了兩個牛角大杯,斟滿烈酒,挑釁道,“都稱赤凰將軍擅飲,難道連這也不敢?”

那吐蕃勇士赤膛毛胸,剽悍似一頭猛牛,對戰的武官出自左軍,膽氣雖足,體魄就遜色多了。

韓明錚一掠就知勝負,然而事關朝廷體面,只能冰冷道,“中原勝。”

結果全不意外,左軍的武官敗了,韓明錚也不言語,將一盞飲下去。

達枷狂笑一聲,親手倒滿空盞,“再賭!”

氈上搏鬥不斷,那蕃人異常勇壯,連敗數人,韓明錚不得不接著飲,隨著一盞盞灌下去,神情未動,只是臉越來越白,淡妝也掩不住失色。

宴上的眾人驚贊她的酒量,韓昭文要代飲,達枷哪裏肯許,硬生生用言語擠住,直樂得捶肩呼號,姿態狂放。

蕃人如此囂張,李睿很是不快,不動聲色的提了賞格。

季昌點了一個勇士下場,扳回一局,總算挽了兩分顏面。

達枷毫不在意的灌了一盞,換上另一名強壯的蕃將。

右軍連出兩人,均以敗北下場,季昌有些掛不住,好在丁良的人也敗了,大家一樣難看。

李涪邊飲邊觀,意態輕松,坐在他身旁的榮樂公主卻沉著臉,緊盯著陸九郎。

陸九郎似乎垂著眼什麽也沒看,一動不動。

達枷驕橫過頭,竟然大剌剌的狂言,“中原的勇士不過如此,根本不值得畏懼!”

一言激怒了李睿,將原本的沉斂拋去了九霄雲外,厲聲道,“陸九,你上!”

陸九郎的身軀宛如一張繃緊已久的弓,驀然彈了起來。

達枷一怔,隨即認出來,哈哈嘲諷,“居然是你,連爭女人都不敢的軟貨!”

陸九郎目光幽冷,也不除衣,擡手縛緊袖口,聲音卻刻意著慢,“要是我贏了,你不許再去南曲驚擾商娘子。”

達枷壓根沒將他看在眼裏,輕蔑的應了。

當著皇子與重臣,下場前居然還爭起嬌娘,眾人啼笑皆非,榮樂公主氣得嬌容變色。

陸九郎上場一個抱摔,吐蕃勇士知道不利,拼盡全力的絞鬥起來。二人皆是能手,在氈上摔摜撲打,越絞越激,如兩頭蠻牛硬頂,看得觀者驚心動魄。

吐蕃勇士的腳下謹慎的挪移,黑臉嘩嘩的淌汗,極力要將陸九郎摔倒,然而他的對手力量強悍,經驗豐富的避開了所有誘勁,巧妙的存蓄力量。等他精力稍有疲竭,陸九郎一架一擎,吐氣一吼,宛如頂天的巨人,竟然將蕃將碩大的身形扛起,擲摔得昏死過去。

全場無不喝彩,氣氛激越而沸揚。

韓明錚什麽也看不清,她頭腦昏鈍,四肢綿軟,眼前似在漫天旋轉,稍一懈就要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