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歡情薄

◎你很想他們?現在不比那時風光多了?◎

司湛哪會知道北曲的各種糟汙,還是韓府的護衛聽了流言,打探後才知曉。

他沒告訴韓氏兄妹就沖動行事,既沒能痛毆達枷,自己還落了傷,被韓昭文訓斥一頓,更覺得無顏見自家將軍,次日晨起猶豫了半晌,還是灰溜溜的去了武場。

韓明錚見他額頭青了一塊,也不問緣由,“傷了哪裏?”

司湛訕訕道,“中了兩拳,沒什麽大礙,左肩略有扭傷。”

韓明錚擡手轉動他的臂,見筋骨尚好,方道,“還算知道分寸,沒帶刀槍出去,五日內不必操訓,傷愈了再練。”

司湛耷著腦袋應了,幫她拾起刀槍放回兵器架,意外發現一杆長槍從中折了。

韓明錚輕描淡寫,“習練時不留神劈斷了,扔了吧。”

這種槍杆是徽州牛筋木的,木質極其堅韌,耐得住刀砍斧斫,不知多大的力道才會劈折,司湛正納悶,忽然想起將軍從聶府回來後就不再出門,頓時明白了。

他越想越酸楚,難忍怨忿,“都是姓陸的連累了將軍,狼心狗肺的家夥,昨夜他也在綰月樓,不去揍蕃人,只攔著我不放。”

韓明錚沉默片刻,“陸九郎大約也難,不必將事情看得太重,等回了河西,我會在戰場上教訓敵人。”

司湛恨恨道,“他難什麽,不是正當得意,聽說抄家都抄得手軟。”

韓明錚淡道,“長安是天子之地,權貴如雲,我是韓家女尚且如此,他身後毫無倚仗,何以立足?唯有兇狠才能得勢,代價是八方樹敵,多少人在等他粉身碎骨,同他計較什麽呢。”

司湛聽出話裏的意味,不免疑惑起來,“陸九郎到底是好是壞?”

韓明錚停了一刹,“他是一頭狼,又兇又刁,潑頑狡劣,誰遇上都要吃虧,不是好東西。”

她雖是這樣說,卻又輕淺一笑,宛如風中開了一朵花,寂淡又溫柔。

同一時刻,隔墻的陸府後院樓閣空靜,雕窗密掩,忽然樓下響起了叫喚。

石頭養了一陣傷,大魚大肉不斷,仆人殷勤小意的侍奉,恨不得如廁都有人擡去,足足長壯了一圈,實在閑得無聊,到後院來尋陸九郎。

他喊了幾聲,陸九郎從樓裏出來了,只是面色不大好。

石頭半點不怕,只覺納悶,“九郎今日怎麽不出門了,學大姑娘養胎?”

陸九郎提起一腳,石頭跳身躲過,二人是嬉鬧慣的,這一次陸九郎卻沒有追攆。

石頭更納罕了,蹲在他身邊,見他指節淤紫潰破,訝道,“你的手怎麽回事?”

陸九郎敷衍道,“不留意捶了一下。”

石頭趕緊去前院取了藥粉,嘮叨著給他裹傷。

陸九郎盯著池塘,心思不知飄到何處,直到石頭一句話才還回過魂,“你要什麽?”

石頭重復了一遍,“九郎得的賞賜給幾樣好的,我想拿去跟將軍和司小哥致謝。”

陸九郎不置可否,“去找紀遠,看上的隨便拿,但韓家哪缺這些,不會收的。”

石頭眨巴著眼,“我知道將軍不缺,就是個心意,還想捎幾件給伍摧他們,不然等人離開長安,以後哪有機會。”

陸九郎看著他,半晌才道,“你很想他們?現在不比那時風光多了?”

石頭已是六品昭武校尉,遠比在赤火軍中身份高,沒少受人諂媚,問起來卻道,“風光是風光,沒有那時的踏實和快活,如今身邊全是笑臉,不知在想什麽,我心裏虛。”

陸九郎拍了拍他的腦袋,默然不語。

石頭有自己的小心思,也不怕嘀咕出來,“何況我拿去給他們,總勝過九郎隔三岔五的送去給南曲的娘們,那跟扔水裏有什麽不同。”

陸九郎冷哂,“你不懂,我能教她好過?送得越勤,她越比死還難受。”

石頭確實不懂,見他不快活,拉著一道去庫裏翻東西,又弄了整羊,在院子裏烤肉吃酒。

二人胡混到黃昏,一個消息隱秘的遞來,陸九郎立時飛騎而走,急趨入宮。

宮中出了大事,天子在寢殿突發驚厥。

當大皇子李涪得訊從十六王宅趕去,卻給禁軍攔在了宮門外,登時勃然大怒。

守門的正是陸九郎,客客氣氣道,“請殿下寬諒,宮門已閉,未得詔令不得擅開。”

李涪強忍火氣,“宮規雖是如此,事有輕重緩急,聽聞父皇龍體抱恙,憂心如焚,必須立即入宮探望,還請陸將軍通融。”

陸九郎態度謙恭,毫不松口,“殿下恕罪,卑職只能依令行事,不敢擅改。”

李涪實在著急,誰知內宮何等情形,萬一父皇龍馭殯天,自己卻不得進入,豈不給宮內的李睿白撿了便宜。他鐵青著臉厲聲發作,陸九郎根本不受威嚇,混不吝的打哈哈,帶領一幫禁軍將門守得鐵桶一般,迫得他只能在宮門外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