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獻金丸

◎我怎麽聽說陸蒼狼沒死,偷偷潛回河西去了?◎

春陽晴好,萬物一新,肅州城生機勃勃,開始修整兵災中毀壞的屋宅,街面時見大車往來。

城心的法幢寺叩響了雲板,僧眾聚列,儀態恭然,迎來了一位貴客。

觀真大師靄然而出,“裴大人久違了,肯至肅州一行,老衲何其榮幸。”

裴佑靖還了一禮,“我這枯槁失志之人,勞大師幾度致書,殷殷牽掛,委實愧煞。”

二人寒喧幾句,觀真大師陪客人行去後殿的三重閣,此閣重樓飛檐,淩於高處,不與別殿相接,既可眺城中勝景,又有滿壁佛畫相伴,極適合嘉客清修。

裴佑靖對法幢寺並不陌生,舉止四顧,隱生感慨,“多年未曾來此,還是舊時模樣。”

觀真大師言語慈慧,“看似一般無二,其實已數次修繕,萬物盛衰相替,常更始能常新,世間莫不如此。”

裴佑靖默了一瞬,望向遠處,彌陀寺的眾多民夫正在搬運焚毀的木頭,殘斷的塔基空立,宛如一個巨大而焦黑的傷口。

裴佑靖少年時還曾登頂遠眺,也知狄銀就是死在此處,大仇已消,心頭只余悲悵,嘆道,“樓殿筋骨完好,自可整飾,已傾塌的又能如何?就似這鑒心塔,一朝戰火摧焚,哪還有再起之日。”

觀真大師笑了,“塔為人築,能否再起全看人心。小韓大人已許願重建,清理完畢就要動工了。縱是耗時良久,老衲等不到,裴大人定是能看見此塔重現於世的。”

裴佑靖一怔,半晌方道,“小韓大人慷慨,這樣大的一座塔,築起來可不易。”

觀真大師徐徐而應,“老衲當時也如此言語,小韓大人卻道,焚塔雖為消遏兵禍,到底是肅州百年古物,毀去可惜;重築固然艱辛,百年前的人能為,今人何以不能?總要做些不易之事,後世方有追憶之處。”

裴佑靖沉默良久,“韓大人教子有方,兒女氣慨不凡。”

觀真大師適時道,“赤凰將軍借了裴氏宅邸,托我向裴大人致歉,入夏後定會歸還。”

裴佑靖又不是裴光瑜,哪會為這個計較,淡道,“她舍命護下肅州,英勇愧煞男兒,區區一宅算什麽,請她只管安心靜養。”

提起韓家女,裴佑靖不免想到愛子,心頭一慟,情緒暗淡下來。

觀真大師看得分明,當下也不再多言,暗暗一嘆。

金碧輝映的天子寢殿安靜得針落可聞,氣氛凝重。

天子臥於龍榻,幾名禦醫在殿角低議,內監小心的捧下銀盆,盆內的血水觸目驚心。

李睿侍立一旁,憂心如焚,見宮侍帶入一個道士,上前一喝,“趙真人,你稱神丹可療百疾,為何父皇忽發鼻衄,流血逾碗!”

趙真人跪地,硬著頭皮答道,“稟殿下,陛下素有痼疾,仰仗丹藥之力才得以健旺,鼻衄乃是丹火積聚,內毒瀉出,並非不利之兆。”

李睿仍是不信,怒道,“一派胡言!父皇如今大感虛眩,哪會是什麽內毒瀉出,你敢招搖撞騙,欺害天子,當知後果!”

趙真人能得禦前重用,頗有些虛言誑騙的能耐,縱是背上冷汗淋淋,面上不顯怯態,“殿下但請放心,貧道集天地之靈髓,日月之精萃,煉制出九轉金丸,正合陛下此時服用,只要一試便知。”

內監從趙真人處取過藥匣,金色的丸藥大如鴿卵,色澤鮮亮,異香撲鼻。

李睿看不出所以,交給禦醫驗看,幾名醫者深知陛下篤信丹道,自是含糊其詞,推了個一幹二凈。

李睿難免猶豫,道人稱為靈藥,誰知是真是假,萬一服後龍體不利,如何擔得起責任。

就在他遲疑之際,龍帳深處傳來了聲音,“拿來。”

天子接過金丸審視片刻,一口吞了,閉目靜待,腹中漸傳來一股熱意,眩暈淡去,神思清朗,虛乏竟然一掃而空。

天子大喜,掀開錦被下榻,“果然神異,朕已大好!”

李睿松了口氣,現出笑容,“幸而父皇龍體無恙。”

趙真人姿態謙低,“丹藥僅是為引,陛下真龍之體,一經滌蕩即不受凡病侵擾,貧道不敢居功。”

天子哈哈大笑,心情格外暢快,“說得好,重賞!”

內監通報大皇子至,隨後李涪入殿,恭敬的問候父親。

天子隨意一應,留下趙真人敘長生之道,將兩個兒子都屏退了。

爭儲的鬥爭越來越激烈,李睿也懶得表面敷衍,沒有理會兄長,出殿後自行而去。

李涪貌似受冷,卻不顯惱意,溫吞吞的步出內宮,半道上遇見右軍中尉季昌,還駐足寒喧了幾句,季昌笑咪咪的回應,毫無權宦的氣焰,一派臣下的恭敬。

待李涪一走,季昌的心腹內監望著背影,不由一嘖,“五皇子的人不行啊,都捏了左軍,還讓大皇子這麽容易到了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