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內卷的榮國府

目送平兒遠去,來順心下滿是疑竇。

之前因為記憶碎片中的一些細節,他就曾懷疑‘自己’是遭了算計。

可這半個月以來,便宜老子和徐氏卻再沒有提起此事,來順也就漸漸淡忘了,只當那晚是‘原主’酒後無德所致。

可聽平兒方才話裏隱含的意思,卻分明……

“快收收心!”

徐氏突然伸手在他眼前一晃,呵斥道:“她可不是你能惦記的!”

繼而又道:“看來是該給你張羅門親事了,娘其實早就幫你相中了幾個,都是府裏拔尖兒出挑的,只是都還不到放出來的時候,原想著再等兩年的,可現在……”

“娘!”

聽她這番絮絮叨叨,來順當真是哭笑不得,無奈的解釋道:“我沒想過這個!”

“沒想過?”

徐氏橫了兒子一眼:“那昨兒早上洗的那些,又是誰的褻褲、被褥?”

來順:“……”

這身子本就血氣方剛,最近又見天用補藥煨著,豈能不精滿而自溢?

無語半晌,他再次強調:“至少我方才沒想這個。”

不等徐氏再開口,來順又正色道:“娘,那天晚上是不是還有別的事兒?我真是喝醉了,自己跑到那假山上去的?”

徐氏聞言一愣,下意識的錯開了目光,有些慌張的道:“你別胡思亂想,往後顧好自己就成,天塌下來也有我和你爹頂著呢!”

這越發坐實了來順的懷疑。

“娘!”

他沉聲道:“這有一就有二,我若是稀裏糊塗的再被人算計了,可未必還能保住性命!”

這話顯然戳中了徐氏的要害,她又怎會不擔心兒子重蹈覆轍?

有心道出實情,可又擔心兒子莽撞行事,於是就先打了個鋪墊:“娘告訴你也成,可你得保證絕不胡來!”

來順急忙叫屈:“娘,剛平兒姐姐不也說我聰明多了?吃了這麽大虧,我還能一點記性都不長?”

徐氏一想也是,自家兒子近來雖然淡忘了許多事情,但瞧著卻比以前機靈多了。

這才尋了個視野開闊的僻靜角落,把這些日子查到的娓娓道來。

今年春天的時候,來旺見兒子成日遊手好閑,就托人情把他送到了賈寶玉身邊當長隨。

這一來是想讓他在寶玉跟前兒混個臉熟,日後也能有個進身之階。

二來麽,管著那邊兒的周瑞,以及長隨頭目李貴都是自己人,有他們拘束照看著,也不怕兒子會行差踏錯。

而這府裏上上下下,誰不把伺候寶玉當做美差?

來順自然也不例外,當時二話沒說,興高采烈的就走馬上任了。

只是到了那邊兒,他卻沮喪的發現,除了賈寶玉的奶哥哥李貴之外,其余長隨就只能做些打雜的粗活兒。

真正能在寶玉跟前露臉的,是自幼在他身邊伺候的小廝們。

來順對此頗為不忿,又仗著父母在府裏得勢,一貫不把別人放在眼裏,於是就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整日削尖了腦袋往寶玉身邊鉆營,與那些小廝們爭風吃醋。

這一來自然犯了眾怒,故此才惹出了那晚的風波。

“這麽說,我是被寶三爺身邊的小廝給算計了?”

“眼下還只是推測,我和你爹也沒能查到實證——偏你又記不清了。”徐氏說到這裏,鄭重叮嚀道:“總之,但凡是寶三爺身邊的人,往後都要小心提防著!”

“都要提防?”

來順感覺自己好像抓到了重點:“連李貴和周瑞也要提防?”

“在人前得叫周伯伯。”

徐氏更正了來順的稱呼,卻並未反駁他的說法。

來順追問:“真是他們兩個主使的?”

“當然不是!”

徐氏面露糾結之色,經兒子再三催問,這才道出一個人來:“依照你爹的推測,這事多半與茗煙脫不開幹系。”

茗煙?

來順對他有些印象,原書中他好像是寶玉身邊最得寵的小廝,前些日子還在學堂裏挑頭打架來著。

不過……

即便再怎麽得寵,不也只是個小廝麽?

怎得母親說起他來,顯得如此忌憚,便宜老子更是黑不提白不提,全沒有要報復的意思?

就因為顧忌賈寶玉?

一個半大小子二世祖,真有這麽大的威懾力?

來旺夫婦可是王熙鳳最倚重的親信,即便在王夫人面前也是些體面的——對寶玉雖然不敢放肆,可報復他身邊小廝的勇氣,總該還是有的吧?

“寶三爺雖然不大成器,可架不住他姐姐在宮裏甚是得寵,府上世襲的爵位眼見要到底了,就指望著他日後能蔭個差事頂上來呢。”

爵位到底了是什麽意思?

來順正想細問究竟,徐氏緊跟著又補了句:“再說我跟你爹也不是忌憚寶三爺,實是那茗煙輕易招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