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暗鬥明爭【上】

卻說在賭坊打手的威逼之下,張華將身上六十余兩銀子全都賠付了,又寫了張三百二十兩銀子的借據,這才得以全身而退。

他渾渾噩噩的回到家中,拍開院門對著迎出來的父親幾次欲言又止,可直到張誠回屋睡下,也沒敢對親爹實言相告。

就算告訴父親又能如何?

把家裏的全部積蓄都填進去,也堵不上這個大窟窿!

事到如今,就只有……

張華默默回到自己屋裏,在床上烙燒餅似的翻來覆去,直到天亮時終於下定了決心。

一早他推說身體不適,托父親給告了假。

而等張誠趕著驢車去了衙門,他便徑自去了那位‘豪商’家中,表示自己願意冒些風險,只是必須先要拿五百兩銀子出來才成。

結果那位陳姓‘豪商’連個磕絆都沒打,當場就拿出了五百兩的兌票。

這讓張華頗為後悔,早知道對方這麽爽快,就該要八百兩甚至一千兩的!

同時……

他又忍不住暗暗懷疑,在賭坊給自己設套的,該不會就是這姓陳的所為吧?

畢竟怎麽想,這事兒都像是要逼的自己走投無路,只能照著對方的意願行事。

不過事到如今張華也不敢去深究。

小心翼翼把銀票收好,他做賊似的悄聲問:“陳員外,卻不知咱們要怎麽行事?那姓焦的可不是酸丁出身,賬頭極清楚,且每筆公賬都至少要核驗三遍以上,想要在上面做手腳只怕沒那麽容易。”

這正是他明知道別無他法,卻仍舊猶豫了許久才下定決心的原因。

“這個麽……”

那陳員外眯著眼睛輕笑道:“公賬上沒問題,那他私下裏索賄的事兒呢?令尊既是他身邊唯一的師爺,這些事情總該瞞不過令尊吧?”

張華聞言一愣,皺眉道:“陳員外,我先前不是說了麽,這姓焦的膽小如鼠,除了冰敬炭敬,就再沒有敢撈……”

叩叩叩~

陳員外屈指在茶幾上敲了敲,截住了張華的話茬,又目光灼灼的盯著他問:“張爺,你確定果真沒有索賄這事兒?”

“這……”

張華緊皺著眉頭道:“您是想栽贓他私收賄賂?可這事兒咱們沒證據啊,總不能空口白牙的胡說一氣吧?”

“誰說沒有?”

陳員外從袖筒裏摸出張紙片,遙遙遞給張華。

張華忙上前接過細瞧,卻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履歷,從相貌到職務到口癖都有詳細描述,後面還綴了一連串或多或少的金額,以及相對應的時間地點。

這名單上有一多半都是京城、直隸的工坊管事,另外還有兩個蒙學的匠師。

張華將那名單大致過了一遍,又在心下琢磨了一番,這才試探著問道:“您這是想讓我出首告發他?”

不等陳員外回應,他又苦著臉抖了抖那名單:“不是我要推托,單憑這些想給那姓焦的定罪,只怕是……”

“成不成另說。”

陳員外再度打斷了他的話,不容置疑的道:“但這名單既然到了你手上,你今兒回去就把它好生記牢了,總有用的著的時候。”

張華聞言,臉色登時難看起來。

雖然不知道對方準備如何‘用’他,但瞧這話裏話外的意思,顯然是沒打算給他留下進退的余地!

張華沉默半晌,忽的咬牙道:“我父子在他門下,一年就四百多兩的進項,為五百兩砸了飯碗,不值!”

頓了頓,又道:“再說了,若是到最後沒能定他的罪,我豈不是要落個誣告的罪名?!”

“你的意思是?”

“得加錢!”

張華咬牙說道:“再有,這事兒不能著落在我身上,得找個更有分量的人出首才行!”

加錢倒是沒什麽,但這後一句卻讓陳員外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不悅道:“若要別人出首,這銀子給你作甚?!”

“因為只有我能逼他出首!”

張華本就生的獐頭鼠目,此時愈發顯得猙獰扭曲。

陳員外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下突然打了個突兀,脫口道:“莫非你是想讓令尊……嘖!”

陳員外原本不怎麽看的起張華,此時卻忍不住暗嘆這廝好狠的心!

而被陳員外挑明了心思,張華也懶得再遮掩了,沉聲道:“你們什麽時候想動手,我提前把那名單給老頭子過目,只說是姓焦的暗地裏貪了銀子,偏逼著別人兩袖清風。”

“以我對老頭子的了解,他肯定會把這名單暗暗記在心裏,準備等日後再做驗證——這時候你們直接發難,我自會設法逼老頭子認下這事兒!”

陳員外聽完這番話,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世間歹毒之人他見的多了,但這樣明目張膽拿自己親爹做擋箭牌的,卻還是頭回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