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滿月酒【下】

卻說眼見鴛鴦被大太太叫走,平兒、襲人都是心憂不已,但丫鬟裏卻也不乏幸災樂禍的主兒,頂替了司棋的春柳就是其中的翹楚。

她等著盼著想看鴛鴦的笑話,然而鴛鴦獨自回來之後,卻只顧著和平兒說悄悄話,看不出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

春柳大失所望,又好奇大太太究竟對鴛鴦說了些什麽,於是等到邢氏從外面進來,就忙滿面堆笑的迎了上去,一面伸手去扶,一面巴結道:“太太,您……”

啪~

誰成想邢夫人二話不說,掄圓了就是一巴掌招呼在春柳臉上,嘴裏惡狠狠罵道:“下流沒臉的東西,我安排你到二丫頭身邊,是指望你像司棋那樣用心照料她,誰知你這騷蹄子吆五喝六的竟騎到主子頭上去了!”

春柳冷不防被打了個趔趄,等站穩腳跟兒就覺得半邊腮幫子都火辣辣的,她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瞪圓了眼睛,脫口辯駁道:“太太怎麽怪我?明明是你……”

“怎麽,你還想跟我尥蹶子不成?!”

邢夫人厲聲打斷了她,指著院門喝道:“今兒是珍哥兒的好日子,我懶得發作你,還不快夾著那騷X,麻溜兒的給我滾回去!”

春柳被如此當眾折辱,一時又羞又恨,且當初明明是大太太暗示自己,不妨給二姑娘些苦頭吃,誰知如今又倒打一耙,反怪自己刁奴欺主!

可她到底不敢忤逆主人,只好用帕子捂著半邊臉哭哭啼啼的去了。

這時王夫人得了消息從裏面出來,半是勸解半是埋怨的道:“大嫂即便要調教丫鬟,也不該選在這當口,沒的倒叫孩子們笑話。”

邢氏把臉一板敷衍道:“你不知道這裏面的事情,要知道了,只怕比我還生氣呢!”

王夫人也不過是隨口說一句,並沒有要參合大房家事的意思,於是就此揭過這茬不提,招呼邢氏一起回到堂屋,卻只見除了王熙鳳、李紈之外,屋裏又多出了一個薛姨媽。

彼此見過之後,邢氏便問:“姨太太既然也要來吃酒,方才怎麽沒跟我們一起?”

薛姨媽笑道:“大太太是知道我的,既怯熱又怕冷——你瞧就這幾步路遠,路上還守著盆冰,額頭上都汗津津的呢,所以我原是沒打算來的,誰知突然有事情要找姐姐商量商量,這才腆著臉追了來。”

王夫人插嘴道:“其實也沒什麽要緊的,只是她心心裏存不住事兒罷了。”

眾人聽她姐妹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才知道是寶釵的堂弟堂妹準備秋後進京,故此家裏提前送了書信來。

薛姨媽想著總不好拖家帶口的都住到榮國府裏,便打算跟姐姐商量商量,先讓人仔細修整一下老宅,等過了中秋就搬去紫金街那邊兒。

王夫人雖然舍不得她,但又想著等到明年開春給兩個小的定了親,寶釵總不能繼續留在大觀園裏,先打理修整一下紫金街的老宅也好。

於是便依依不舍的應了。

然後又力邀薛姨媽暫且搬去青堂茅舍,剩下時日姐妹兩個也好在大觀園裏多多親近。

這且不提

卻說外面的丫鬟們眼見春柳吃了排頭,都不知她是怎麽得罪了大太太,唯獨繡橘立刻就想起了焦順的承諾,歡喜之余,忍不住跑到偏廳裏,向賈迎春加油添醋的描述了方才的情景。

賈迎春聽罷疑惑不已,她雖是個屬鴕鳥的,一應事情能躲就躲,可卻畢竟不是個徹頭徹尾的蠢人,春柳這些日子究竟仗的是誰的勢,她心裏跟明鏡也似的。

明明是蛇鼠一窩沆瀣一氣,這平白無故的,主仆兩個怎麽突然就翻臉了?

“哪裏是平白無故翻臉!”

繡橘雖不敢暴露自己和焦順的奸情,卻還是忍不住變著法子的炫耀道:“這都是焦大爺的功勞,上回我和春柳吵了一架,又被姑娘責罵,賭氣跑出去正巧撞見了焦大爺,便一股腦都對他說了——姑娘雖然絕情,可焦大爺卻是個念舊的,當時就答應要幫姑娘除了這禍患!”

賈迎春聞言信以為真,想到自己當初因膽怯辜負了焦大哥,如今他竟還肯為自己出頭,一時又感動又愧悔,忍不住掩面啜泣起來。

繡橘看了又是心疼又是解氣,拿出帕子正要給她擦拭,忽聽外面有人大喊大叫道:“大太太、大太太!可了不得了,那姓孫的又找上門來了!”

循聲往外張望,卻是司棋的外婆王善保家的找了來。

邢氏方才自己針對鴛鴦時,倒不覺得有什麽,如今見王善保家的大呼小叫闖進來,卻覺得在人前落了面子,沉下臉來呵斥道:“慌裏慌張的成什麽樣子?什麽姓孫的,就值得你這般嗚嗷喊叫的!”

王善保家的一拍大腿,急道:“還能是哪個?就是當初堵門罵街的孫紹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