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節外生枝【中】

七月初四下午,寧國府家門外。

賈蓉邊往外送焦順,邊陪笑道:“本來我還擔心沒有薔哥兒陪著,遇到事情沒人商量呢,如今叔叔也要去,我可就有主心骨了!”

也不知是因為什麽,尤氏突然給賈薔說了情,賈珍也只好答應讓他留在京城——不過相對的,尤氏今兒也替賈珍父子說了些好話。

焦順自然知道賈蓉如此殷勤是為了什麽,當下擺手道:“如今還不好說,等到了那邊兒若有合適的,我自然會先緊著你們府上。”

“多謝叔叔、多謝叔叔!”

賈蓉大喜,對著焦順連連作揖,等直起腰來卻見焦順徑自坐到了車夫的位置上,他不由奇道:“叔叔今兒怎麽親自駕車?”

“這臨時得了差遣,家裏頭實在忙不過來,可不就得我親力親為。”

焦順若無其事的敷衍著,其實真正的原因是有些人有些事兒,不好讓車夫知道的太多。

離開寧國府之後,眼見天色已經不早了,焦順便忙駕著車趕奔尤家老宅——這也是他離京前最後一個行程了。

前陣子和尤二姐私會都是在新宅子裏,不過這幾天新宅子已經開始進行修繕,亂糟糟的也住不得人,自然只能改在老宅碰頭。

卻說眼見離著尤家老宅不遠了,前面一座酒樓門前卻不知為何聚集了許多人,熙熙攘攘的充塞了街道。

焦順放緩了車速,正要吆喝路人閃避,忽聽得酒樓門口傳來一陣驚呼,他下意識循聲望去,卻正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二樓陽台一躍而下。

“馮紫英?!”

焦順一愣,忙勒停了馬車。

只見馮紫英落地後踉蹌半步,站穩後緊走幾步到了拴馬石前,去解那樁子上的韁繩。

與此同時,二樓陽台上幾個手持棍棒的人探出頭來,對著下面喝罵不止——顯然馮紫英就是被他們追趕之下,才不得不跳樓脫身的。

眼見馮紫英打馬揚鞭,已經沖出了自動避讓的人群,焦順忙揚聲問:“丹墀兄哪裏去?!”

馮紫英在馬上回身見是焦順,立刻高呼道:“暢卿,明兒我未必能去碼頭送行了,踐行禮就托衛兄弟一並捎去!”

話音未落,酒樓裏又湧出十來個手提棍棒的,見已經追之不及,那為首的橫了焦順一眼,瞧他座駕不俗身形雄壯,以為是與馮紫英相熟的勛貴子弟,便也未曾上前招惹。

等到二樓的也追出來湊齊,就帶著手下橫行霸道、人憎狗嫌的去了。

而等這些人去的遠了,才有幾個鼻青臉腫的馮府家丁,互相攙扶著走出酒樓,其中一人認出焦順,忙瘸著條腿上前探問:“焦大爺,可曾瞧見我們家少將軍?”

焦順擡手往街口一指:“馮兄騎馬往西面去了,剛才出來的那些人見追之不及,已經放棄了。”

眼見那馮府侍從松了口氣,焦順也忍不住好奇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些人怎敢在大街上明目張膽的追打你們少將軍?”

“除了忠順王府的人,還有誰敢如此囂張跋扈?!”

提起這個來,那馮府家丁就氣的咬牙切齒。

卻原來前陣子幾個神武營的軍漢,因吃酒時吵到了樓上雅間的忠順王,又和前來呵斥的豪奴起了口角,竟就被忠順王當街扒光了好一通鞭撻。

馮唐作為神武營的統帥,對此自然不能坐視不理,於是上折子參了忠順王一本。

結果忠順王被皇帝罰了三個月的俸祿,轉頭就派人來圍追堵截馮紫英,想要來個父債子償。

於是就有了方才那一幕。

焦順聽完之後也不知該說什麽好,忠順王最初的目的確實是自汙不假,可這兩三年下來卻大有放飛自我的跡象,非但是羞辱起勛貴來變本加厲,近來連武人也成了他主動挑釁的對象。

或許是因為一時跋扈一時爽,一直跋扈一直爽吧。

不過他倒是沒怎麽得罪文臣,至少沒得罪主政當權的那些文臣,看來多少還是留了余地的。

經這小小的插曲之後,焦順重新上路,很快就到了尤家老宅。

把馬車停在門前,被母女兩個眾星捧月一般迎進屋內,他下意識往裏間掃了眼,隨口問道:“三妹妹不在家?”

“理她做什麽!”

尤老娘一噘嘴,沒好氣的道:“一早就出門去了,說是要多拜幾家菩薩給那柳湘……柳相公討個好彩頭。”

尤老娘平常對柳湘蓮都是直呼其名,但因顧忌焦順和柳湘蓮有些交情,所以每次說到半截,又忙改稱柳相公。

焦順搖頭一笑,徑自在主位坐下,沖一旁含情脈脈的尤二姐道:“三妹妹的事兒你們盡管放心,我前兒得了樁緊急公差,也是要跟著一起南下的。”

說著,將自己要南下厘定關稅的事情,淺白的給母女二人講解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