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宮中【二】

就在容妃暢想‘焦之大’的同時。

焦順也在皇帝面前原原本本的,將坊間突然流傳世宗朝謠言,禮部侍郎張秋又不知受誰指示,意圖趁機栽贓自己的事情說了。

他雖然一個字都沒提,那謠言是張秋等人的手筆,但前後呼應之下,任誰也不難得出這個答案。

稟報完之後,就見隆源帝緊皺著眉頭,似乎是一時難以做出決斷。

因等了半晌見回應,焦順正猶豫著,要不要給皇帝鋪墊個大事化小的台階,忽聽他開口問道:“焦愛卿,你說咱們能不能將計就計,為太祖皇帝正本清源……”

“陛下!”

“陛下!”

這回不僅僅是賈元春,連焦順都忍不住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好家夥~

焦順再怎麽往大裏想,也就盤算著能不能盡量刨根問底兒,牽扯到某個尚書或者閣老頭上。

這隆源帝倒好,直接朝自家祖墳上下起了鋤頭!

雖然焦順早就知道隆源帝是夏太祖的鐵杆迷……曾孫,可也萬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飯圈皇帝!

你這皇位就是世宗皇帝一脈傳下來的,你正個什麽本、清個什麽源?!

雖說太祖一脈早都死絕了,到也不怕有人跑來要求‘撥亂反正’,可平白無故鬧這麽一出,到底圖個什麽?

再說了,真要是鬧起來,太上皇難道能坐視不管?

這不純屬添亂麽!

焦順心下腹誹的同時,又擺出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架勢,靜等著賈元春開口勸說。

誰知賈元春也是同樣的打算,以至於客廳裏莫名就冷了場。

好在隆源帝很快也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實在不怎麽靠譜,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唉,就當是朕一時失言吧——焦愛卿,依你之見,此事又該如何處置才好?”

“這……”

讓皇帝方才這一鬧,倒弄的焦順心下沒底兒了,故此略一遲疑便推出了擋箭牌:“臣對張侍郎不大熟悉,出首的巡城禦史陳垨正是他的門生,陳禦史現在東華門侯旨,陛下何不召他入宮細問究竟?”

皇帝聞言面露不屑之色,拂袖道:“首鼠兩端、賣師求榮之輩,朕見他作甚?”

頓了頓,幹脆也不問焦順的主意了,直接一錘定音道:“這樣好了,明日早朝讓他當堂指認,屆時讓那張秋去大理寺和周隆做伴,禮部尚書和右侍郎停職帶參,左右督察禦史、順天府府尹各罰奉半年,你看如何?”

那陳垨滿以為得不到文臣的支持,正是求賢若渴的時候,對自己這兩榜進士必然視若珍寶。

卻哪裏知道皇帝早厭了科舉出身的文臣,一心想在工學培養自己的班底,什麽兩榜進士、科道言官的出身,在皇帝這裏統統都是減分項、扣分項。

再加上賣師求榮……

直接就被皇帝當成了一次性耗材。

明兒他當眾出首賣了張秋之後,基本上也就可以宣告社會性死亡了——若不賣張秋當堂翻供,那等待他的將是物理性死亡。

焦順並不在乎陳垨的下場如何,但皇帝的雷霆手段卻再次超出了他的預計。

雖說涉及到‘國本皇統’之爭,皇帝打破規矩做出些非常之舉也並不為過,但這不問青紅皂白,直接就禮部堂官給一窩端了……

大臣們能坐視不理?

“陛下。”

焦順小心翼翼提議道:“莫若先拿問張秋,等有只言片語牽扯到……”

他的意思是,也不用有什麽真憑實據,只要張秋的口供當中,有疑似能牽扯到禮部尚書和右侍郎的地方,再以‘莫須有’的罪名拿下他們,就能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誰知還不等焦順把話說全,隆源帝便霍然起身,擺手道:“自朕下旨籌建工學以來,內閣與六部九卿多有掣肘,其中尤以禮部為甚——朕以為正該借機徹底震懾彼輩,日後方能一勞永逸!”

禮部掌著科舉與教化,本就是與工學利益沖突最大的衙門,他們不牽頭抵制才怪。

眼見皇帝殺氣騰騰的架勢,焦順也不敢再勸,只好用眼角余光看向賈元春,希望她能像先前幾次那樣,站出來阻止皇帝的貪功冒進。

然而賈元春猶豫了片刻,最終卻是什麽也沒說、什麽也做。

先前她三次開口,一是提醒皇帝積口德;二是為了百姓福祉;三是生怕動搖國本。

故此在她看來這些並非是有意幹政。

但現下皇帝處置朝臣,那就是純純的政務了,所以賈元春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是金。

皇帝見兩人都沒了言語,登時又露出了笑模樣,坐回椅子上揚聲吩咐道:“來人啊,給焦愛卿賜座——愛卿難得進宮一回,索性也別急著走了,咱們君臣二人秉燭夜談,也算是效仿先賢了。”

外面有人譏諷隆源帝是本朝的‘木匠皇帝’,其實還真就沒說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