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舊事重提

太上皇的死因既然有了‘定論’,自然不好再秘不發喪,於是當天傍晚便撞響了景陽鐘。

第二日宮中又傳下旨意,凡誥命等皆入朝隨班按爵守制。

並敕諭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內不得筵宴音樂,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

榮國府上下因有重孝在身,故此按制免去了入朝,但東府尤氏因親戚關系隔的較遠,便沒能逃過這一遭罪。

頭兩天回來就叫苦不叠,只說那偏殿裏四面跑風又冷又潮,若真守滿一個月,怕是不死也要脫層皮。

有幾個上了年紀又身份不足,沒膽量告病在家的,才剛去老寒腿的毛病就犯了,只能一邊吃藥一邊苦捱著。

王熙鳳聽她抱怨不休,便出主意讓她報個產育,大不了到時候就說孩子掉了,任憑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呸呸呸!”

尤氏連啐了幾聲,翻著白眼拍了拍王熙鳳的肚皮:“這麽不吉利話你也敢說?”

王熙鳳這才驚覺犯了忌諱,忙把漫天神佛求了個遍,又立誓說等孩子平安順產,便給牟尼院的佛像重塑金身。

這時探春在一旁道:“本來是無礙的,可如今咱們兩府只去了珍大嫂一個,她若再告病,只怕有些不妥。”

尤氏聽了便猶豫起來。

第二天還是百般不情願的去了宮裏。

不過這回回來卻是滿面喜氣,見了眾姐妹姑嫂便嘖嘖稱奇:“都說忠順王為人刻薄乖戾,不想近來倒轉了脾性!”

卻原來忠順王一早巡視了偏殿,見殿內寒冷簡陋,便喊來管事太監訓斥了一番,命其用棉簾子打造成臨時屏風,又添置了許多的取暖設施。

後來聽說有人病痛難忍,還特意調撥了兩名太醫來。

眾命婦見此情景皆暗暗納罕,都奇怪忠順王緣何突然改了脾性。

聽了尤氏的描述,眾人也都驚詫不已,畢竟忠順王府的霸道,賈家可是親自領教過的,誰能想到這麽個人還能體恤下情?

只寶釵和探春暗暗蹙眉,若是皇帝仍舊春秋鼎盛,忠順王如此施為倒還罷了,但現在皇帝病入膏肓,太上皇又剛剛撒手人寰,他如此邀買人心就十分不妥了。

但這等事也輪不到她們兩個婦道人家質評,故此只是暗自琢磨,並不曾開口點破。

尤氏說完了這一樁,又道:“說起太醫來,我剛聽了一樁故事,卻原來太上皇之所以突然駕崩,乃是因為幾個庸醫用錯了藥——這事兒你們猜是誰查出來的?”

見她神色間透著三分與有榮焉,探春立刻脫口道:“難不成是焦大哥?!”

“可不就是他麽!”

尤氏得意道:“聽說二十三下午他被召入宮中,只用了區區半日便查明了真相,讓那三名太醫辯無可辯。”

說著,便將自己聽到的種種細節,添油加醋的說了。

探春和寶釵聽完,又覺得事有蹊蹺。

憑焦順的聰明才智,能迅速破案倒沒什麽好奇怪的,奇就奇在尤氏復述的過程太過詳盡,幾乎就和親眼目睹一般。

莫說是宮裏頭發生的事情,就算是榮國府發生的事情,外面也未必就能知道的這般真切。

除非是有人在刻意散播消息。

……

這消息自然是刻意放出來的,但卻並不是焦順本人為了揚名,而是皇後在賈元春的建議下,暗中使人散播的消息,為的是先入為主,以免太子的名聲受損。

焦順雖未參與,但也大致能猜的出來。

故此他也並未在意此事,反而是忠順王邀買人心的舉動,令他大為警惕。

忠順王可不只是在命婦們面前惺惺作態,這兩天部堂高官也都被他照顧的無微不至——今兒去偏殿,只能算是查缺補漏。

連探春和寶釵都覺得此事不妥,更何況焦順早就暗中疑心,太上皇的死可能與忠順王有關。

雖然還不知道忠順王到底想要做什麽,但焦順還是本能的提高了警惕,於是決意第二天入宮守制的時候,要盡量設法上達天聽。

轉過天到了臘月二十七。

焦順心事重重的到了停靈守制的所在,正踅摸著想要找個信得過的內侍幫自己傳話,就見南安郡王昂首挺胸的走了進來,宣布忠順王勞累過度,從即日起由自己接手主持治喪。

昨兒忠順王還神采奕奕呢,完全看不出勞累過度的樣子。

且不選別人,專挑了與忠順王不對付的南安郡王接手,明顯存了敲打忠順王的意味。

焦順聽了心中暗暗松了口氣,心道看來宮中還是有明白人的,而根據他對宮中幾位主要嬪妃的了解,這事兒多半和賢德妃賈元春脫不開幹系。

……

與此同時,忠順王府。

“好賤婢!”

千方百計打聽出內情忠順王,將金絲楠木茶幾拍的山響,咬牙切齒道:“太後和皇後還沒說什麽呢,區區犯婦也敢來捋本王的虎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