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祭祀(上)

陳金鬥雖然自命“元老”,奈何在“天命四吹”之中卻不甚出色。那馬道長以相面觀風水起家兼有出謀劃策的手段;趙魚頭以五德終始說和鼓吹張順效法古聖先賢起家;陳經之雖然不怎麽吹,可是玩的是星象天象這種高端技術,再加上是四人之中唯一的生員,更不是陳金鬥所能比擬。

於是,陳金鬥趁著趙魚頭不在,便伺機侵犯趙魚頭的“勢力範圍”,說道:“主公身兼重瞳之相,身居土德之行,竟無意尋得舜帝之所,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此乃上天警之,主公當上承舜帝土德,下開三百一十八載王朝,承天應命,救天下百姓於水火之中!”

那趙魚頭便看是個老實舟子,實際上半生擺渡,早已經練就了一副察言觀色的本領。他一看陳金鬥、張慎言等人圍在張順跟前,便知道此處有了情況,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湊了過來。

他正好聽到陳金鬥在擠占自己“權限”的把戲,不過他老成精了,也不吱聲,反而洗耳恭聽。那陳金鬥涉及到自己“不專業”的領域,果然鼓吹了幾句,便不知道繼續該說什麽了,只好尷尬的望著趙魚頭。

趙魚頭微微一笑,對張順拜了一拜,接著陳金鬥的話茬說道:“古語雲:天與弗取,反受其咎。今主公既得上天警示,當備下三牲,祭祀舜帝,以感上天垂憐之德。”

張慎言本來見幾個鄉下神棍說來道去,還不太當回事,只道趙魚頭提出“備下三牲,祭祀舜帝”,才變了臉色。竟不意張順麾下有如此人物,連周禮中的祭祀行為都懂。

《左傳》有雲:國之大事,在祀與戎。這祀便是指祭祀,這戎便是指戰爭。張順作為“流寇”頭目,重視戰爭本就理所應當,但是若是進行祭祀,那性質便就不一樣了。

作為主君進行祭祀,就是為了立法統。張順雖然思想出眾,但是由於經歷的都是後世成熟的社會體系,對這塊感觸還不是特別深刻,相對來說,那張慎言對此了解則深刻多了。

先秦時期,君主動不動追述先祖,祭祀祖先,就是通過血統淵源來表明自己的法統所在。到了秦漢以後,貴族體系在政治生活中的地位下降,君主又開始以封禪、祭孔之類的活動,來確立自己的法統。

現在張順祭祀舜帝便是邁開了另立法統的第一步,遂後就會自然而然的建立文法制度,然後,就會建立一個簡陋的政權體系,開始或主動或被動的介入天下之爭。

張順雖然對此懵懂無知,但是直覺告訴他自己此事很有必要,便同意了趙魚頭的提議,下令讓士卒準備三牲、香火、蠟燭桌案等物。

所謂“三牲”,便是指祭祀用的牛、羊、豕三種家畜,豕便是豬的另一種叫法。張順等人行動倉促,哪裏帶有家畜?便著人前往山下購買。

紅娘子新來,不知張順往事,心中奇怪,便問道:“我們剛到此處,營地未力,物資匱乏,為何行此鋪張浪費之事?”

“紅娘子所言甚是,當以修建營地為第一要務!”張順聞言贊同道,“只是我天生重瞳,人皆言我承舜土德,以取天下。今日無意中撞入舜帝躬耕之處,不好不祭拜一番!”

紅娘子聞言驚訝的仔細看了一看,果然那張順天生重瞳,也不由心神震動。人皆知草原之地,弱肉強食,素來不講仁義禮儀。卻不知正因為如此,才會缺什麽喊什麽。反倒更加講究神神叨叨的東西,這也是牧民先是信奉長生天,後來又信奉了喇嘛教的原因之一。

那紅娘子久在邊地,也對各種神跡、宗教之類的東西頗為敬畏,如今聽聞張順乃天命之子,也不由信了幾分。

張順深知此事不急於一時,見紅娘子營建營地頗有章法,便幹脆下令任命紅娘子為營建總管,全權負責營地建造之事。

紅娘子也當仁不讓,先畫出簡單圖樣讓張順查看。張順一看,卻是規劃整齊,建設有序。第一步先是在谷口前後各自建立關卡,第二步再在谷中以中軍大帳為中心設立營地,第三步則是強加關卡,建成城門和甕城,最後再開始設立其他軍事防禦設施。

張順看了半天,並無異議,只是想到當年於禁等人被關羽水淹七軍之事,便叮囑到多注意建在靠近溪水的高處,防止被山洪淹沒。

那紅娘子得了張順支持,立馬雷厲風行的指揮著全營上下建設起營寨來。何部伐木,何部鑿石,何部清理場地,何部負責建造前後關卡,何部負責建造營地,一一安排分明。她又向張順借來劉應貴的軍法官作為監造,如有偷懶耍滑或者不能按時完成任務者,各自懲處一番。

此時,有那下流漢子,覺得紅娘子不過一個以色事人的小姑娘罷了,便欺負她年輕面皮薄,耍起無賴,故意觸犯杖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