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交易

張順巧舌如簧,最喜好賣弄嘴皮子的勾當。他笑道:“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我麾下有萬余精銳,個個都是大肚漢子。”

“雖然初到貴地,諸位倒資助了我舜王一番,奈何也不過數月之食罷了。若是有心再向諸位討要,倒顯得我舜王得寸進尺,要討人嫌棄了。”

眾人聞言連道不敢,心中卻不由破口大罵:什麽“資助”一番雲雲,不就是明奪硬搶罷了!大家本以為你這賊鳥廝在這裏躲一躲風頭,就自行離去了,誰成想你居然要在這裏安家?和賊頭做朋友,和賊人做鄰居,哪個想過這樣的日子?

白縣令深知大家的心思,連忙說道:“我觀舜王似有久居之意,只是本縣人多地少,山間貧瘠,還請舜王另選他處為妙!”

張順剛剛辛辛苦苦開完荒地,下了種子,哪裏肯走?他便嘿嘿一笑道:“白縣令莫非要趕我們走不成?豈不聞‘匪過如梳,兵過如篦’的道理?若是這些人無家可歸,無糧可食,自然是所過之處,血流成河、寸草不生!即使僥幸活得性命,朝廷大軍一到,更是殺良冒功,一掃而空!”

“白縣令也是個讀書人,當知‘無恒產者無恒心’的道理。我為白縣令在此地開了荒地,買了耕牛農具,更是建了房屋村莊。沒有花朝廷一分錢,便安置了這許多流民。”

“等到來年夏秋二糧,定然超過往年。如此大功,白縣令不但不感謝我,反倒要趕我走,這是何道理?”

白縣令聞言別提心中是什麽滋味了,玩硬的玩不過人家,講道理又講不出這許多歪理來。

他只好強辯道:“舜王有心了,只是舜王不是父母官,不知其中之難。陜西遭災,流民遍地。你道是朝廷不願意救災,並安置流民嗎?”

“其實救災易,安置流民則難。我大明天下至今已經二百余載,皇恩浩蕩,恩澤四海,這世上已無無主土地,亦無多余糧草。若是三百人五百人倒也罷了,我賣了老臉,也能助舜王在此地尋一處家產。只是這萬余人至此,占人山林谷地,人家如何肯依?”

“舜王至此不過兩月,我這裏狀告舜王的狀子已經堆積如山。有冷水大戶、有陶家灣大戶,有叫河大戶,亦有欒川大戶!你讓我如何是好?”

“若是我管是一管,怕是得罪了舜王;可是我若是不管,又怕有人越級告狀,到時候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

“更何況舜王麾下男丁眾人。正所謂‘飽暖思陰雨’,若是這些人安家之後,婚喪嫁娶,必將影響當地百姓生活。到時候起了沖突,不知舜王又如何解決?”

這白縣令雖然只是個庸才,只是和基層接觸久了,倒有幾分本事。張順驟然聽了這些問題,也有幾分頭大。

這個時代為了一渠水,一隴地都能打的頭破血流,甚至南方的土客矛盾,也經常大打出手,人腦子打出狗腦來。更何況這許多山林河谷呢?

不過,張順也知道當前不是認慫的時候,他只好胸有成竹的笑道:“白縣令、王家、李家和盧家,大家稍安勿躁,此事我等已有成算,不足為慮!”

“正所謂‘不怕官就怕管’,由老父母在此撐腰,我等又有何慮呢?我聽聞南方閩粵之地,土客矛盾甚為突出。三天一小打,兩天一大打,為了澆灌的水源,為了地界的劃分,常常列陣而鬥,不下軍爭。我也沒聽說有縣令因此而煩惱呢?”

“至於婚喪嫁娶,乃是百姓自己之事,只要有人不作奸犯科,違反大明律,又有何不可?至於其中二三個地痞無賴,因此生事,打二十大板,扔出衙門便是,又何必憂心呢?”

白縣令和其他大戶聞言面面相覷,他們往日還真是這樣只手遮天,如今反倒被一個“賊頭子”如今教訓,倒是稀罕!

白縣令與其他三個大戶帶兵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已經有了三分信服。不過他嘴上還是說道:“理倒是這個理兒,可是村夫愚民卻是講不通道理。一個兩個還好說,就怕這人多了,起了變故!”

張順聞言哈哈大笑道:“能有什麽變故?若是他們聚起來三五百人鬧事,按他們一個聚眾謀反的罪名,在縣令征調些丁壯弓手,一舉滅了,正好為白縣令請功!”

“如今臨縣皆遭流寇屠戮劫掠,唯有白縣令守護有功,盧氏方才不受其擾。縣內黃冊、魚鱗冊和往來公文我一並看過了,盧氏一縣不過納稅折銀兩三千兩罷了,往往還不足征。”

“如今天下多事,朝廷缺餉。征稅不足之官,往往被罷免下獄,若是白縣令如數征收,押解京師,定當討皇帝喜歡,說不得還能高升一番,不知白縣令以外如何?”

張順知道著白縣令的意思,於是對他又拉又打,威脅和利誘並存。白縣令心裏滿意,卻也不敢直說,只是看著王、李和盧氏三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