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三策守城(四)

陳奇瑜剛剛下完命令,左右士卒開始動彈起來。不曾想,城上突然有人高呼道:“福王有諭,河南總督陳奇瑜聽旨!”

陳奇瑜聞言一愣,不由大怒,正要阻止左右聽宣。卻看到城上站出來一位圓球似的人物,他左右高聲宣讀道:

“本王本是神宗皇帝後裔,母後原為皇貴妃鄭氏。因父皇偏愛,臨崩之際,封母妃為後,本王當為嫡子!”

“朝臣無禮,欺我孤兒寡母。故而立光宗,而棄本王。光宗朱常洛者,本恭妃王氏之後,當為庶子。”

“以庶奪嫡,違逆朝綱!本王原本孤立無援,不得不忍之。”

“如今有義士舜王,願為本王討回一個公道。我欲效法成祖,‘清君側’,除亂臣,還請諸君勉之!”

陳奇瑜等到城上宣讀完“福王口諭”,眼前一黑,差點栽下馬來。

你道怎地?原來經過那兵部尚書張鳳翼的諫言,崇禎皇帝對於張順提出的所謂“嫡庶之爭”,絲毫不予以回應,只當不知。

如此一來,倒是大大減緩了這些“謠言”的傳播速度。

那陳奇瑜本在陜西一心剿匪,雖然偶爾聽到些風言風語,倒也沒放在心上。

他哪裏想到,當官兵兵臨城下的時候,福王突然來這麽一出,頓時頭皮發麻。

蠢夫愚婦或不解其言,陳奇瑜飽讀詩書,又曾任五省總督,他如何不知這套言辭的厲害?

這簡直要把大明光宗、熹宗至崇禎三代帝王的根子都給刨了,他如何不驚?

陳奇瑜當然知道其中有強詞奪理的成分,不過大明王朝有成祖朱棣成例在前。

正所謂“殷鑒不遠,在夏後之世”,陳奇瑜本身就有“三百萬白銀”的麻煩在身,難免有些猶豫不決。

既然如此,今日不是用兵之時。河南總督陳奇瑜大手一揮,下令道:“姑且退往三裏外立營,修整半日,明日再作計較!”

等城市諸人遠遠望見陳奇瑜大軍有序的向後撤退,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紅娘子這才連忙下令道:“趙先生、馬姑娘和王總兵,還是麻煩三位把福王請回府中!”

三人聞言連忙應了,讓左右扶著體重三百六十斤的福王殿下,一步三喘的下了城樓。

那王總兵正是昨夜襲營的王紹禹,沒想到這廝命大。他麾下士卒折損了一百多人,自己卻毫發無損。

左右此人納了投名狀,再也無法在義軍和官兵之間觀望了。紅娘子大大方方命人把那兩千兩賞銀付了,河南總兵王紹禹心中美滋滋,絲毫不知竟然被老道士宋獻策坑了。

紅娘子盯著王紹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這才收回目光,笑著對宋獻策道:“宋獻策真是足智多謀,有此三策,洛陽城固若金湯矣!”

“不敢,不敢!”宋獻策連忙客套道,“都是些雕蟲小技,幸得張公補全,才勉強起點作用罷了!”

原來義軍這一路騷操作下令,竟然全是宋獻策的計謀。

這第一計便是“一石二鳥”,他先哄騙河南總兵王紹禹出兵夜襲,果然如他所料被官兵所敗。

然後,他便利用官兵麻痹大意的心裏,讓趙鯉子親率張順留守的一百親兵,前去鼓噪劫營。

那楊化麟果然大敗王紹禹以後,以為萬無一失,便早早的休息了,被趙鯉子打個了措手不及。

這一策既削弱了城中不安分力量,又騷擾了城外官兵,提升了守城士卒的氣勢。

這一手是如此的漂亮,令張慎言都不由刮目相看。他私下裏不由暗自嘀咕道:依照風格來看,這手法倒和張順那廝如出一轍,莫非自家主公其實是他的私生子不成?

這第二策倒也簡單,當時宋獻策笑道:“自古以來,有‘四面楚歌’之說,我亦略作歌曲一首,明日令士卒傳唱,以弱官兵士氣。”

宋獻策當場唱了一遍之後,張慎言嫌棄不少言辭太過粗鄙,又幫他稍加潤色,才在陳奇瑜面前唱出了那麽一首歌曲來。

此歌一出,無論官兵知與不知。官兵單挑失敗的醜行,明日便會傳遍全營上下,士氣就會受到影響。

至於第三策,便是請福王出馬,招降城下的官兵。

張慎言雖然老於官場,由於頭次遭遇作戰之事,難免有所焦慮,考慮不周。

經過宋獻策提醒,張慎言倒是豁然開朗,他連忙笑道:“皇家之事,豈能一言而決?那陳奇瑜身為朝廷重臣,必不為所動。”

“依我之見,當挑起嫡庶之爭,讓他陳奇瑜心疑即可。將乃軍之膽,主帥心中有疑慮,麾下將士必然不用命!如此洛陽可全,主公可待!”

遂後,張慎言便草擬了一封“王諭”,便把福王請了出來,在城上宣讀了一番。果然陳奇瑜如同張慎言所料,心中驚疑不定,只好退兵立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