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教論

16世紀由馬丁·路德發起的宗教改革運動,導致歐洲英格蘭、德國等國紛紛脫離天主教,皈依新教,導致天主教在歐洲本土失去了大批信眾。

為了應對宗教改革運動,天主教狂熱分子一邊發起反宗教改革,組建復興新的修會,一邊向東方派遣大量傳教士,向印度、中國進行傳教,以挽回歐洲信仰的損失。

其中影響最大的便是1534年西班牙人聖依納爵·羅耀拉創立於巴黎的耶穌會。

為了應對風起雲湧的歐洲宗教改革運動,耶穌會效仿軍隊紀律,制定嚴格會規。

其中修士出來嚴守“絕財”“絕色”“絕意”“三願”以外,還無條件服從教宗,執行其委派的一切任務。

自從耶穌會第一位傳教士羅明堅以來,利瑪竇、艾儒略、湯若望等前赴後繼的趕了中國傳教。

如今由傑出的漢學家利瑪竇主管中國教務事宜,他為了降低儒生的警惕性,采取了“合儒”“補儒”乃至最終“超儒”的傳教方針。

為此,利瑪竇等傳教士在翻譯教義的過程中,一方面故意不提耶穌受難等傳統思想難以接受的情節,另一方面故意將中國傳統至高神混入經卷之中。

他聲稱“吾天主乃古經中所謂上帝也”、“歷觀古書,而知上帝與天主特異以名也”。

利瑪竇這手法倒也簡單,不過是利用雙方信息差玩鴆占鵲巢、李代桃僵的把戲,溫水煮青蛙取代儒學地位罷了。

不過,由得你開始,便由不得你結束了。正所謂“當你凝望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望著你”。你準備李代桃僵別人,焉知別人不會伺機反客為主?

其實,利瑪竇這種手段在耶穌會和天主教內部也有很大爭議。不過如果不采用“歸化策略”,恐怕連教都傳不下去了,所以目前還是利瑪竇的方法占據了上風。

張順先前通過張都督和韓霖對這時代傳教士傳來的教義也有所了解,他赫然發現和前世他零零碎碎了解的基督教教義截然不同。

他敏銳的發現這時代傳教士傳來的教義少了一些耶穌受難的情節,多了以儒為皮的所謂的“教理”。

他不由暗喜,心道:“既然你們想以儒為皮,偷梁換柱,那就休怪我狸貓換太子,掘了你們的根子。”

“異端,異端!”洋鬼子高一志聞言像失了智一般強行拉著張順要辯經。

張都督本就接觸過這些“西法黨”,對其所謂的天教亦有所耳聞。如今見那高一志失魂落魄,失了上下尊卑,連忙將他拉扯開來,罵道:“汝輩何人,焉敢對舜王如此?”

張順自顧整了整衣冠,強忍著手指的不適,揮毫寫就道:“天乃世上至高神,唯一神,其道至公,無情無欲一無所求!故有凡人妄以己心度天心,妄擬天心為己心,實乃大逆不道,其罪當誅!”

“我為天子,受命於天,當掌人道。故而不得不正其經義,討其不臣!”

“古人有盲人摸象之事,蓋所謂也。天道至大,至極,乃至無窮,豈人力所能窮盡哉?彼輩不過觸及毫毛,便曰知矣,何其狂妄自大也哉?”

“我為天子耶,亦不敢稱盡知天下事矣,更何況天道乎?”

見張順辱及天教,那韓霖本來也非常惱怒。只是聽聞了張順這般言論,不由眼睛一亮,心中便產生了幾分動搖。

也難怪韓霖如此,一來他本就是同文同種的漢人,精通古聖先賢的文章,對張順的言辭能夠有更深的理解和歸屬感;

二來,他學習天教最初的想法亦是以“補儒”為主,以“天教”補“儒教”自然是無往而不利,可是張順卻直接掘了兩教的根基,則更勝一籌。

原來三代以來,中國開啟了宗教哲學化的轉變,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春秋戰國時期開始出現了一些論述上古時期的“天”、“道”的哲學經典。

像儒家、道家的作品皆是此類,由此也開啟了古代中國世俗化社會。

而以利瑪竇為首的耶穌會反其道而行之,試圖把已經哲學化的“天”、“道”、“上帝”重新宗教化,神化。雖然這樣為儒生開啟了一道新的大門,但終究感覺非常別扭。

而張順的辦法卻非常簡單,直接從根子重新把“天”“道”“上帝”和“神”徹底的哲學化。

天是什麽?道是什麽?上帝是什麽?是自然規律,是宇宙萬物,是物質也是意識。

原本傳統思想中還殘存部分宗教思想的“天”、“道”、“神”、“上帝”等概念,在張順口中得到了徹底的解放,自然讓自幼便接觸已經完成七八成哲學化的傳統思想的韓霖感覺更為合理和真實。

高一志見自己辛苦傳道多年的韓霖都動搖了,不由大吃一驚。他不由仗著自己神學水平發難道:“天主至高唯一,汝又何人也?”